手机屏幕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,蒋勇的短信像是某种恶毒的诅咒,每个字都在灼烧视网膜。我攥着直播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,殡仪馆投料口黑洞洞的入口正对着我的后颈吹冷气。
"冰柜里有东西在哭。"央央突然按住我颤抖的手腕,她发簪上的铃铛不知何时裂开道细缝,“但哭声里混着拨算盘的声音,是柳家的人在催账。”
弹幕池突然被血红色覆盖,用户"赊刀人"又刷了十口棺材特效。特效形成的血色棺材板在屏幕上拼成卦象,竟与解剖室平面图完全重合。我认出这是《秤经》里记载的"阴债阳偿局",每个卦位都对应着孤儿院当年的床位号。
"家人们,付费内容来了。"我舔了舔开裂的嘴角,把镜头怼到解剖室锈迹斑斑的铁门上,"刷够1314个纸钱,主播带你们开冰柜找童年。"当打赏音效响起的刹那,我摸出从黑市买的洛阳铲,铲头沾着上次在乱葬岗蹭到的尸油。
央央突然扯住我的后衣领,月白色旗袍下摆翻出圈朱砂绘制的符咒:"你心脏里还卡着半截讨债秤,现在沾阴物会惊醒…"话没说完就被我反手扣住腕子,她袖口滑出的铜钱剑残片正好挑破我胸前的血痂。
"这不正合你意?"我故意让渗出的黑血滴在镜头前,"直播间的家人们看好了,这姑娘从见面起就在我身上种同命蛊。“弹幕里顿时炸出成片的"卧槽”,有个叫"摸金小师妹"的观众连刷二十个桃木剑礼物。
央央的罗盘突然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。解剖室铁门上的铜锁自动脱落,门缝里涌出的寒气在地面结成霜花,那些冰晶竟呈现出人脸轮廓。我认出几张面孔正是上周打赏榜前几名的观众,他们尸体的嘴角都挂着诡异的微笑。
"要来了!"我抄起洛阳铲劈开霜花,铲头撞在门板上迸出火星。那些冰晶人脸突然集体睁眼,瞳孔里映出我后背——不知何时趴着个穿寿衣的老头,他焦黑的手指正往我颈动脉里扎注射器。
央央的铜钱剑擦着我耳畔飞过,剑身缠着的红线瞬间绷直。老头发出声类似磁带卡带的怪叫,寿衣下摆突然窜出几十条裹着尸蜡的脐带。这些脐带精准缠住每个打赏ID对应的冰柜,拖拽着柜体在走廊排列成北斗七星阵。
"这是柳家的七星借寿阵!"我抡起洛阳铲砸向最近的冰柜,铲头卡进柜门缝隙的瞬间,听见里面传来指甲挠铁皮的声音,“蒋胖子要是敢在柜子里装神弄鬼,老子把他做成…”
柜门突然弹开撞在我鼻梁上,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里混着糖果的甜腻。七岁的蒋勇蜷缩在冰柜角落,他怀里抱着个铜秤,秤盘里堆满裹着糖纸的蛊虫尸体。更恐怖的是他左手腕有道缝合痕迹,针脚样式和我腕间的断掌纹身完全一致。
"哥…"冰柜里的蒋勇突然开口,声音却是成年后的沙哑,"院长每周发的糖,都是拿我们的生辰八字喂的蛊。"他举起铜秤,秤杆上的刻度和我心脏里卡着的那截完美吻合,“你吃了三百二十颗,我吃了二百八十颗,正好凑够六百个甲子。”
弹幕池突然被血色弹幕刷屏,所有观众都在发同样的话:【主播还债】。特效形成的血字在空中凝结成实体,像玻璃渣似的扎进我肩膀。央央突然扯开旗袍高领,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——那疤痕形状竟与柳氏宗祠的门环一模一样。
"二十年前你从宗祠供桌下爬出来时,我就该掐死你。"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铜钱剑上,“但柳七爷说你是最好的活祭品,能替整个柳家挡…”
整排冰柜突然集体炸开,飞溅的玻璃碴在空中组成卦象。我认出这是《秤经》里最阴毒的"子母连环债",每个卦象都对应着不同年份的借命记录。当最后一片玻璃插入地面时,解剖室地板轰然塌陷,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。
"接着!"我把直播手机抛给央央,纵身跳向血池中央的青铜鼎。下落时看见池底沉着密密麻麻的身份证,每张复印件都被红绳系着块人骨。那些骨头排列成的图案,正是我每次直播开场时比划的"平安"手势。
血水浸透绷带的瞬间,心脏里的秤杆突然疯狂震颤。我憋着气摸到鼎内壁的刻痕,指尖传来的触感竟是孤儿院的防盗锁纹路。当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在水底响起时,无数记忆碎片顺着血管往脑仁里钻:
七岁的深夜,院长办公室的算盘声总是夹着女人的惨叫。有次我顺着通风管爬过去,看见蒋勇被按在红木供桌上,他手腕滴落的血在砚台里兑着朱砂。而握着毛笔在他身上画符的…竟是穿着白大褂的央央。
"找到你了。"我攥住鼎内的青铜锁链猛拽,链条崩断时带出个檀木匣。匣盖上的封条还粘着干涸的母乳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百张卖身契,每张都按着孩童的血手印。最底下那封的签字日期,正是我被遗弃在孤儿院那天的农历生辰。
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时,腰间突然缠上冰凉的东西。央央的红线铜钱剑将我拽出血池,剑身缠绕的三十六枚铜钱全部变成暗红色。她发簪上的铃铛终于碎裂,掉出的银珠滚进血池后,整个殡仪馆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。
"这是柳家养了百年的讨债鬼。"央央扯断三根头发系在我腕上,“它们要的是你吃下去的六百甲子阳寿,但我们可以用…”
焚化炉方向突然传来铁门撞击声,三十六个裹尸袋正从投料口往外爬。这些尸袋表面渗出黑色黏液,拉链齿间夹着的竟是直播打赏记录。我认出某个尸袋上的卡通贴纸,正是三天前猝死的榜一大哥的专属表情包。
"家人们,付费内容升级了!"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水,将镜头对准正在蠕动的裹尸袋,"刷够520个纸钱,主播带你们看借命鬼的真面目!"当打赏音效响起的刹那,我抄起洛阳铲捅进最近的尸袋,铲头带出的却不是腐肉,而是成捆的冥币。
尸袋突然裂开道口子,钻出个浑身长满铜钱癣的老头。他脖子上挂着五把锈迹斑斑的锁头,手里握着的算盘竟是用人骨串成的。当算珠碰撞声响起时,我腕间的断掌纹突然暴起青筋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。
"柳家的账房先生。"央央突然往我后背贴了张黄符,“他脖子上挂的是五鬼运财锁,算盘珠是当年…”
老头突然张嘴吐出团黑雾,雾气里浮现出殡仪馆的监控画面。画面中二十年前的深夜,穿着旗袍的央央正把襁褓中的婴儿放进焚化炉。当炉门关上的瞬间,婴儿手腕闪过道断掌纹——那纹路竟与我的一模一样。
"不可能!"我抡起洛阳铲砸向监控屏幕,铲头却穿过虚影砸在墙上。飞溅的砖石碎屑中,老头脖子上的锁头突然自动打开,掉出把刻着柳氏图腾的青铜钥匙。钥匙插入地面的瞬间,整座殡仪馆开始剧烈摇晃,墙皮剥落后露出密密麻麻的秤杆图腾。
央央突然抓住我流血的手腕按在墙上,血液渗进秤杆纹路后,浮现出整座城市的立体投影。每个建筑都标注着借命年限,而我们的直播间定位正在疯狂吸收各个角落的阳气。最恐怖的是投影中心位置,正是孤儿院旧址上方悬浮的青铜鼎虚影。
"这才是真正的秤经噬命局。"央央的铜钱剑突然分解重组,变成把刻满符咒的算盘,"你每场直播都在帮柳家收集阴债,而观众的打赏就是签押的卖身契。"她拨动算珠的瞬间,我心脏里的秤杆突然开始称重,剧痛中看到自己七魂六魄正在被分装进不同秤盘。
焚化炉里突然传来蒋勇的嘶吼:"哥!第三个冰柜夹层!"我忍着魂魄撕裂的剧痛扑向冰柜,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硬物——是把缠着红线的铜钥匙,钥匙齿纹竟与孤儿院后门的锁头完全一致。
"这是当年你从供桌底下带出来的。"央央突然咳出大口黑血,“柳七爷在钥匙上抹了…”
整排焚化炉突然同时喷出青烟,烟尘在空中组成张巨大的人脸。那是张融合了院长与柳七爷特征的面孔,他张开的嘴里伸出条青铜秤杆,秤钩上正挂着蒋勇残缺不全的魂魄。秤盘里堆满观众的打赏记录,每个礼物图标都对应着个正在消散的生辰八字。
"该结账了。“人脸发出钟磬般的轰鸣,殡仪馆所有门窗同时渗出黑血。我握紧铜钥匙捅向自己的断掌纹,在皮肉烧焦的臭味中,看到钥匙齿间卡着半截蛊虫尸体——正是当年院长逼我们吞下去的"糖果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