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吐出腥臭的井水,后脑勺磕在金属板上嗡嗡作响。蒋勇的胖脸在模糊视野里晃成三四个重影,他正用洛阳铲撬我腰间的青铜齿轮:“老沈你他娘属猫的啊?这都能活!”
冰凉的液体顺着脊椎往下淌,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具不锈钢停尸柜里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直播间推送正在自动生成标题:《午夜探秘!殡仪馆焚尸炉惊现活人祭祀》。
"别碰那玩意。"我拍开蒋勇的油手,齿轮表面的柳氏暗纹已经变成殡仪馆平面图。央央的旗袍下摆撕开道口子,露出大腿内侧用朱砂画的镇魂符:“沈先生最好快点,观众众筹解锁的焚尸炉,五分钟后就会开始预热。”
殡仪馆特有的福尔马林味里混着烤肉焦糊气,我摸出防水袋里的雷击木钉,钉尖在金属柜面划出火星:“柳三姑说的认知污染,是指直播产生的集体恐惧?”
"准确说是用恐惧喂养的青铜器。"央央发簪上的铃铛突然无风自动,她转身时我看到旗袍后背渗出黑色咒文,“柳家从民国就开始收集枉死者的怨气,现在不过把戏台搬到了直播间。”
蒋勇突然怪叫一声。他撬开的停尸柜里蜷着具穿病号服的尸体,腐烂的脸部镶满直播用的微型摄像头。我掰开尸体攥紧的拳头,掌心的青铜碎片上刻着【认知污染指数37%】。
"这是上个月失踪的探店主播!"蒋勇的胖手在尸体口袋里摸索,"他最后直播说要揭秘殡仪馆偷卖器官…"话音戛然而止,他摸出个还在录音的纽扣窃听器,里面传来我们此刻的对话。
央央的铜钱剑突然架在我脖子上:"沈先生,你背包里的圣水瓶在漏水。"她指尖挑开我衣领,露出锁骨下方新出现的齿轮印记,“看来柳家给你续命的时候,没说过天煞孤星是最佳容器吧?”
焚尸炉方向传来金属摩擦声,我反手将雷击木钉甩向声源:"大小姐,你的罗盘指针在抖。"钉尖扎进通风管的瞬间,管道里爆出掺着骨灰的腥风。
直播补光灯照亮焚尸间时,弹幕突然疯狂刷起蜡烛特效。九台焚尸炉排成北斗七星状,炉门上的观察窗糊着层油脂,那些焦黑的手印看起来像某种符咒。我凑近发现炉膛里残留着没烧尽的黄表纸,纸灰拼出的生辰八字正是我孤儿院档案上的日期。
"家人们瞧好了,这炉子绝对动过手脚。"我把自拍杆插进炉门缝隙,"正常焚尸炉排风口应该在…"金属断裂声打断解说,炉门内侧赫然焊着七把青铜锁,锁眼形状与我胸口的齿轮完全吻合。
央央突然扯开我的衬衫下摆。冰凉指尖划过肋下的陈旧烧伤,那是二十年前孤儿院大火留下的。"原来傀儡师把钥匙藏在伤疤里。"她指甲突然刺入皮肉,我疼得撞在控制台上。
血腥味漫开的瞬间,所有焚尸炉同时发出轰鸣。操作屏亮起血红倒计时,弹幕里的打赏金额正在对应减少剩余时间。蒋勇抡起消防斧劈向控制台:“这他妈是拿观众当人牲献祭啊!”
"砸了控制台所有人陪葬!"央央甩出铜钱缠住斧刃,"看到炉门上的饕餮纹了吗?每道纹路对应个枉死者,要同时解开七道密码…"她突然噤声,焚尸炉投料口滚出个还在录像的运动相机。
我踢开相机时,镜头正好拍到通风管里垂下的长发。发丝间缠着殡仪馆工作证,照片上的女人嘴角裂到耳根——正是三年前吊死在焚尸间的夜班管理员。
"密码是死亡时间。"我抹了把炉门上的油垢,指腹传来针扎般的刺痛,“蒋勇,把运动相机里的录像调出来。”
胖子哆哆嗦嗦按下回放键,镜头突然对准我的后背。在观众看不到的角度,我肩胛骨的位置浮现出青铜纹身,那些交错的线条与炉门上的饕餮纹完全重合。
弹幕突然被"生日快乐"刷屏,打赏金额开始指数级暴涨。我意识到这是认知污染扩散的征兆,抄起圣水瓶泼向操作屏。液体接触电路的瞬间,七个炉门同时弹开,裹着尸布的焦尸像搁浅的鱼般剧烈抽搐。
"按住他们!"央央将铜钱剑抛给我,"每具尸体都链接着直播间观众!"剑身触碰到尸体的刹那,我脑海里突然涌入海量记忆片段——穿寿衣的老头在弹幕里教孙女写作业,癌症晚期的女人给虚拟主播刷养老金,这些临终关怀式的互动正在被柳家炼成怨气。
蒋勇突然惨叫起来。他按着的那具尸体正在融化,焦黑表皮下露出由弹幕组成的血肉。"老沈!这玩意在读取我的记忆!"胖子脖颈青筋暴起,“它知道我偷藏了青铜棺碎片!”
我扯下直播用的降噪麦克风塞进尸体的嘴,电流声顿时变成凄厉的哀嚎。当第七具尸体被钉在墙上时,焚尸炉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。
"跟着血线走!"央央割破手腕,血珠悬浮成指引方向的细线,“柳家在每个灵异节点都藏了…”
爆炸的气浪把我们掀飞出去。我撞碎值班室的玻璃,看到二十多个穿殡仪馆制服的人正在组装某种青铜仪器。他们脖颈后闪着红光,脊椎位置凸起齿轮的形状。
"认知污染超过50%了!"蒋勇指着尸体堆里升起的青铜柱,柱身屏幕显示着全球直播平台的在线人数,“这些王八蛋在同步收割全世界的恐惧!”
我摸向腰间只剩半瓶的圣水,突然注意到值班表上的排班规律。所有凶杀案都发生在农历十五,值班员名字的偏旁部首能拼成【柳】字。
"大小姐,借点血用用。"我抓过央央受伤的手腕,在控制台上画出残缺的符咒,“柳家操纵认知污染需要媒介,这些焚尸炉其实是…”
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,剑柄处的五帝钱开始自行重组。我顺着钱币指引的方向望去,只见最大的焚尸炉正在渗出青铜溶液,炉膛里缓缓升起具刻满电子签名的棺材。
"是等身青铜棺!"央央的旗袍突然无风自燃,露出里面用血画的替身符,“沈先生,我需要你…啊!”
柳三姑的青铜脊椎从通风管钻出,齿轮咬住央央的小腿。我抡起自拍杆砸向她的机械眼,杆身断裂处迸发的火星点燃了圣水。烈焰中,柳三姑的皮肤像蜡油般融化,露出里面由观众打赏记录组成的神经网络。
"认知…即真实…"她残破的发声器挤出怪笑,“当污染达到100%,你们珍视的世界就会…”
蒋勇的洛阳铲劈开她的头颅,飞溅的齿轮碎片在空中组成倒计时。我趁机将铜钱剑刺入焚尸炉控制台,棺材里的电子签名开始燃烧。
"快对着镜头笑!"央央突然撕开我的衬衫,“观众需要正面情绪对冲!”
我对着自拍杆露出染血的虎牙:“家人们,礼物刷起来!咱们给柳家整个活!”弹幕瞬间被"哈哈哈"和彩虹屁淹没,认知污染指数开始暴跌。当棺材里的火焰变成金色时,我看到了柳家真正的命门——每个主播的直播间都是个微型祠堂,观众的每一次互动都在加固封印。
爆炸的青铜碎片雨中,我拽着央央跳进运尸车。蒋勇把油门踩到底的瞬间,后视镜里映出个穿长衫的男人。他站在焚烧间的阴影里,手里把玩的正是我孤儿院时期的照片。
"那是柳家现任族长。"央央按住我掏雷击木钉的手,“你锁骨下的齿轮在发烫,说明他已经…”
手机突然自动开启直播,夜视模式下,副驾驶座位上静静躺着个青铜骨灰盒。弹幕里飘过条醒目留言:“下次直播地点:你长大的孤儿院废墟,敢来挖自己的尸骨吗?”
我把骨灰盒塞给蒋勇当烟灰缸,咬开圣水瓶灌了口腥甜液体:“告诉那老东西,二十年前他没烧死的,现在该来收债了。”
殡仪馆在后方化作冲天火光,前方公路突然升起浓雾。雾中传来纸钱烧焦的味道,央央腕间的铜钱正在拼出新的路线——那图案分明是我后背的烧伤疤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