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尸车在浓雾里颠簸得像条搁浅的鱼。蒋勇把方向盘拧出嘎吱声,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出雪花噪点,夹杂着二十年前孤儿院晨祷的录音。我盯着后视镜里逐渐消散的长衫人影,锁骨下的青铜齿轮烫得能烙熟鸡蛋。
"沈哥!"央央突然抓住我渗血的手腕,她旗袍盘扣不知何时崩开两颗,露出锁骨上与我对称的齿轮印记,“你听——”
浓雾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,混着某种湿漉漉的咀嚼声。我摸出最后半瓶圣水浇在直播手机上,屏幕里突然涌出大量弹幕。那些ID头像全是灰白的孩童笑脸,发送时间显示都是2003年。
"家人们,今晚带你们找点童年回忆。"我把镜头对准窗外扭曲的树影,弹幕里真实观众的尖叫和鬼观众的阴笑交织成刺耳杂音。蒋勇猛踩刹车,车头撞碎的浓雾后露出半扇锈迹斑斑的铁门——正是我烧了二十年的噩梦,青藤孤儿院。
央央腕间的铜钱突然悬浮成罗盘状,七枚铜钱上的篆字正对应我后背的烧伤纹路。她咬破指尖在挡风玻璃上画符:“柳家在每个受害者身上刻认知锚点,你后背的疤就是孤儿院地形图。”
我扯开衬衫,后视镜里映出那片蜿蜒的疤痕。弹幕突然疯狂刷起礼物,有个叫"柳骨"的ID连刷了1314个血棺特效,留言说:“哥哥背后的纹身好性感,能舔屏吗?”
"舔你妈!"蒋勇抡起洛阳铲砸在仪表盘上,车载导航突然开始播报:“前方三百米,您已抵达目的地——沈南星的坟墓。”
孤儿院残破的拱门上,我当年刻的"沈狗蛋到此一游"还清晰可见。只是那行歪扭的字迹下,多出几十道深浅不一的抓痕。我举着自拍杆翻过围墙,镜头扫过杂草丛生的操场时,弹幕里突然有人喊:“主播背后!秋千自己在晃!”
铜钱剑在我掌心发出蜂鸣,剑柄处的五帝钱拼出"申酉戌"三个时辰。央央突然扯开我的急救包,用绷带蘸着圣水在地上画八卦阵:“西南角槐树下埋着镇物,直播间的认知污染值涨到79%了!”
我踹开礼堂腐朽的木门,霉味里混着新鲜的血腥气。月光从破碎的彩窗漏进来,正照在讲台那具棺材上——纯黑的棺木缠着七圈青铜锁链,每道锁链都挂满观众打赏的虚拟礼物牌。
"沈先生,别碰!"央央的警告晚了一步。我的虎口刚贴上棺盖,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灌进脑海:老院长举着烧红的齿轮站在锅炉房,九个孩子被铁链拴在暖气片上哭嚎,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003年8月15日23:47分。
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声,混着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:“狗蛋哥,我们说好要一起逃的…”
我浑身血液瞬间结冰。这是阿杰的声音,那个总把窝头掰给我吃的男孩,在2003年中元夜被老院长推进焚化炉。弹幕里真实观众开始刷佛经,而鬼观众集体发送着:“放我们出去!”
"认知锚点在同步观众记忆!"央央突然将铜钱剑插进我后背的疤痕,剧痛中那些烧伤痕迹竟渗出青铜溶液,“沈南星,想想你是怎么活下来的!”
掌心突然传来灼烧感,我这才发现当年老道画的符咒还在。翻过手掌,那些朱砂痕迹不知何时变成了观众打赏的条形码。礼堂地面开始渗出黑水,九个湿漉漉的小手印正从棺材向我的位置蔓延。
"家人们看好了,今晚教你们怎么超度电子幽灵。"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自拍杆上,断裂处迸发的火星点燃了弹幕数据流。棺材里的抓挠声变成惨叫,棺盖上的青铜锁链开始浮现人脸。
蒋勇突然从侧窗翻进来,洛阳铲上挑着个还在滴血的布偶:“老沈!锅炉房有九个裹尸袋,标签上都是直播间ID!”
弹幕里的佛经突然变成大悲咒,有个顶着菩萨头像的ID狂刷火箭:"主播功德无量,刷个火箭积阴德!"我趁机将铜钱剑刺进棺材缝隙,剑身没入的瞬间,整个孤儿院的地基开始震动。
"棺材里是认知污染的服务器!"央央扯开旗袍下摆,露出大腿上密密麻麻的符咒,“用你的生辰八字当密码!”
我怔住了。2003年火灾那晚,正是我偷看老院长在锅炉房刻录生辰八字的青铜板。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当年录像,画面里九个孩子被铁链拴着的模样,正对应现在棺材上浮现的九张人脸。
"阿杰,这次带你回家。"我蘸着掌心血在黑棺上写下八个数字,当最后一道笔画完成时,棺材里传出齿轮咬合的脆响。九道锁链应声断裂,化作数据流涌入直播间。
突然有双冰凉的小手握住我的脚踝。低头看见阿杰的灵体正从地板渗出,他脖颈处插着的正是老院长的青铜钥匙。弹幕里的鬼观众开始集体掉线,真实观众的礼物特效照亮了整个礼堂。
"狗蛋哥…"阿杰的灵体指向彩窗外的水塔,“那里…有你的…”
水塔突然爆炸,飞溅的砖石中走出个穿藏青工装裤的男人。他手里拎着的汽油桶还在滴答作响,安全帽下赫然是二十年前就该烧死的老院长。
"认知锚点不止一个。"央央的铜钱罗盘碎成粉末,“沈南星,你才是柳家最大的…”
老院长的消防斧劈开讲台时,我闻到了2003年那场火的焦臭味。他烧焦的右手戴着块电子表,表盘显示的时间与直播间的倒计时完全同步。弹幕认知污染值瞬间飙到99%,有个叫"柳骨"的ID发送了最后通牒:“哥哥,该回到棺材里了。”
我将圣水浇在燃烧的棺材板上,火舌舔舐着老院长的工装裤。蒋勇抡起洛阳铲砸碎彩窗,晨光漏进来的刹那,礼堂里响起二十年前的新闻播报:“青藤孤儿院火灾幸存者沈某,经抢救后出现记忆紊乱症状,坚称有九个玩伴…”
"放你娘的屁!"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齿轮,弹幕镜头自动聚焦在那串编号上——正是棺材里九道锁链的排列顺序。老院长突然发出电子合成的笑声,他的皮肤像投影般闪烁,露出底下由观众IP地址组成的神经网络。
央央突然将铜钱剑刺进自己心口,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凝成镇魂符:“沈南星,快用童年记忆覆盖认知污染!”
我抓起自拍杆冲向燃烧的棺材,火焰中浮现出九个孩子玩捉迷藏的残影。弹幕里的真实观众开始刷童年游戏,老院长的身体随着弹幕内容不断虚化。
"三、二、一…"我对着镜头露出染血的虎牙,“抓到你们了!”
当最后一道锁链化作青烟时,朝阳正好照进水塔废墟。阿杰的灵体对我比了个"V"字手势,消散前指了指我后背——那里的烧伤疤痕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孤儿院平面图,标注着七个未开启的密室。
手机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,"小央"的主页更新了定位:城南老火葬场,配图是块刻着观众ID的青铜灵位。蒋勇嚼着止血绷带嘟囔:“这姐们又打赏了三十万…”
我把自拍杆残骸插进焦土,弹幕里飘过条新留言:“认知即真实,但真实不止一个版本——你准备好解锁其他密室了吗?沈先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