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：还魂香

暗房红光中，显影液刺鼻的气味混着血腥味。沈成文攥着镊子的手青筋暴起，照片上穿冲锋衣的背影在药水中逐渐清晰——那人的冲锋衣下摆沾着暗褐色污渍，形状如同四十年前防疫队旗上的黑鹰徽记。
手机在工作台上震动，【青瓦旧事】发来段十秒语音。点开的瞬间，殡仪馆老式排风扇突然停转，阴湿的风裹着周阿婆的嗤笑：“后生仔，白灯笼照路，血字引魂…”
"沈哥！"晴天踹开暗房铁门，运动相机还闪着红光，"城西火葬场刚送来具无名尸，后颈有铜钱胎记！"她冲锋衣肩头沾着纸灰，五色线手链缠着半截烧焦的黄符。
林琛举着平板挤进来，屏幕上是殡仪馆监控画面："尸体冷藏柜自动弹开时，值班室所有电子钟都停在了凌晨三点。"他放大尸体颈部特写，铜钱状胎记边缘泛着青紫，“和你在祠堂…”
话音被手机提示音截断。微信群弹出新消息，竟是尸体冷藏柜的内景照片。青白手指搭在柜门边缘，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苔藓——正是青瓦寨祠堂砖缝里特有的品种。
"调虎离山。"沈成文抓起相机包，铜钱耳坠撞在显影盘上叮当作响，“你们留在这…”
"晚了。"周曼青的冷笑从停尸间方向传来。穿白大褂的女人倚着门框，胸牌"遗体整容师"字样下，金线绣的符咒在红光中若隐若现，“沈先生不想知道，为什么你母亲临终前要吞下那枚铜钱？”
晴天突然甩出五色线："你是周阿婆的孙女！"线头缠住女人手腕时，暗红指甲油簌簌剥落，露出底下靛青的刺符，“祠堂供桌下的族谱有撕页痕迹，1983年4月5日那页…”
"被做成纸钱烧给往生人了。"周曼青腕间突然窜出青烟，五色线应声而断。她撩起刘海，额角赫然是北斗七星状的烫疤，“当年换命仪式需要七个见证人，防疫队长不过是替死鬼。”
手机在此刻自动播放视频。泛黄的录像里，周月娥被铁链锁在祠堂立柱上，七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正将朱砂抹在她隆起的腹部。镜头扫过最后那人手腕时，沈成文瞳孔骤缩——黑鹰纹身与无名尸胎记分毫不差。
"这才是真正的换命契约载体。"周曼青抛来枚生锈的铜顶针，内壁刻满蝇头小字，“你母亲吞铜钱不是为保护你，而是怕被人发现她亲手…”
晴天突然举起犀角梳，梳齿划过铜顶针迸出火星。当啷一声，顶针裂成两半，掉出团发黑的棉絮——正是周月娥生产时用过的止血纱布。
"血亲为引，北斗为凭。"林琛翻着平板里的古籍照片，“当年七个见证人都被种下尸虫，只要契约未完全解除…”
殡仪馆走廊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。沈成文抄起工作台上的桃木镇纸，腥风袭来的刹那，无名尸竟直立着撞破停尸间玻璃。它脖颈以诡异角度扭转，溃烂的嘴唇开合间发出周阿婆的声音：“时辰到，收债喽——”
晴天甩出五色线缠住尸体脚踝，线头没入腐肉时溅起粘液：“沈哥！看它胸口！”
沈成文扯开尸体的寿衣，溃烂的胸骨间卡着半枚铜钱。当他用镊子夹起时，铜钱突然发烫，显影池里的照片无风自动——穿冲锋衣的背影转过身，防毒面具眼洞处淌着尸水，腕间黑鹰纹身正在溃烂。
"这是当年第七个见证人！"林琛将古籍照片投射到白墙，“北斗七星尸阵需要活人镇守每个星位，四十年来他们靠换命契…”
手机突然发出刺耳蜂鸣。【青瓦旧事】发来的定位地图上，七个红点正在重组北斗阵型。当沈成文点开详情时，殡仪馆坐标正与天枢星位重合。
"快毁掉铜钱！"周曼青突然尖叫着扑来，袖口滑出把刻满符咒的骨刀，“契约要反噬了！”
沈成文侧身闪避，骨刀擦过耳垂削断几根碎发。晴天趁机甩出五色线缠住周曼青脚踝，却被她腕间窜出的尸虫逼退。显影池突然沸腾，照片在血水中翻卷，穿冲锋衣的尸体竟缓缓坐起。
"用犀角梳！"林琛抛出本残破的《葬经》，书页间夹着张褪色的黄符，“梳齿沾朱砂划开…”
话未说完，无名尸突然暴起。腐臭的指爪抓向沈成文咽喉时，殡仪馆所有照明设备同时爆裂。黑暗中有三百盏白灯笼幽幽亮起，每盏都映着血字【换命】。
沈成文摸到相机包里的犀角梳，梳齿刺入尸体胸口的刹那，青烟混着尸臭冲天而起。手机定位地图上的红点开始疯狂闪烁，七个坐标同时传出锁链崩断的巨响。
周曼青趁机挣脱五色线，骨刀劈向显影池里的照片：“你们根本不懂！当年…”
晴天飞身撞开她，运动相机记录下惊悚一幕——骨刀斩碎的显影液中，浮现出周月娥分娩时的画面：七个戴防毒面具的人围在产床四周，将哭嚎的婴儿按进盛满铜钱的陶瓮。
"契约成了！"周曼青癫狂大笑，嘴角撕裂至耳根，"沈成文，你以为自己真是活人？"她扯开白大褂，腹部赫然有道蜈蚣状的缝合疤，“四十年前你就该是瓮中尸…”
手机突然自动拨通视频通话。青瓦寨废墟上，三百盏白灯笼同时飘起，照亮祠堂地基处新裂开的缝隙。当镜头推进时，所有人都看到青铜棺椁正在渗出黑血，棺盖上用朱砂写着沈成文的生辰八字。
"往生门要开了。"林琛将铜钱剑插进地板，剑身组成的辟邪阵暂时挡住尸气，“必须找到镇物…”
周曼青突然僵住。她颤抖着摸向耳后，扯出团蠕动的尸虫："不可能…明明换了命…"话未说完，尸虫突然爆裂，脓血溅在显影池里化作七个扭曲的篆字：以尸养契，魂债血偿。
殡仪馆地面开始塌陷，无名尸抓着沈成文的脚踝坠向深渊。千钧一发之际，晴天甩出五色线缠住横梁："接住！"她抛来的犀角梳在空中划出弧光，梳齿刺入尸体眼眶的瞬间，沈成文听到母亲凄厉的哭喊。
黑暗中有铜钱叮咚作响。当沈成文借着手机微光看清四周时，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殡仪馆地下竟藏着座青砖祠堂，三百具焦尸正从墙缝里缓缓爬出，每具胸口都嵌着半枚铜钱。
"这才是真正的契约祭坛。"周曼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她倒挂在残破的房梁上，腹部缝合疤里钻出沾血的五色线，“当年七个见证人各自保管部分契约，如今…”
手机定位地图突然发出警报，七个红点已组成完整的北斗七星。沈成文摸到胸前的铜钱吊坠，发现两半铜钱正在发烫融合。当完整铜钱嵌入祠堂供桌凹槽时，三百具焦尸突然调转方向，腐烂的手抓向周曼青。
"不！"周曼青的尖叫混着砖石崩裂声。她疯狂撕扯腹部的五色线，扯出的却是裹着胎衣的死婴，“明明换了命…我明明…”
晴天顺着五色线滑下来，运动相机照亮供桌下的暗格："沈哥，这里有本族谱！"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契约，落款处七个血手印正在蠕动，“这才是原件！”
林琛突然夺过族谱撕下契约，铜钱剑贯穿纸页时，青瓦寨方向的手机直播画面突然雪花纷飞。当信号恢复时，青铜棺椁已完全开启，棺内渗出的人形黑影正与沈成文胸前的铜钱产生共鸣。
"快烧了它！"沈成文将犀角梳在供桌烛火中引燃。火焰顺着五色线窜上周曼青的衣摆，将她变成尖叫的火人。三百具焦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时，殡仪馆地下祠堂突然剧烈震动。
手机最后收到【青瓦旧事】的消息是段视频：暴雨中的青瓦寨废墟上，三百盏白灯笼逐一点燃，映出祠堂地基处新立的无字碑。当镜头拉近时，所有人都看到碑面渗出鲜血，缓缓组成"沈成文之墓"字样。
三个月后，沈成文站在重新装修的暗房里冲洗照片。显影液中的画面逐渐清晰：晴天举着运动相机站在青瓦寨废墟前，她身后站着穿冲锋衣的林琛。当沈成文调整对比度时，突然发现两人影子中间多出道模糊的轮廓——那身形像极了倒挂的周曼青。
手机在此刻震动，注销许久的【青瓦旧事】发来新消息："血债未偿，换命继续。"附件是段音频，点开的瞬间，暗房排风扇又传出周阿婆的冷笑：“后生仔，白灯笼又亮喽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