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：阴阳债

显影液泛起涟漪，倒映着沈成文发青的脸。他攥紧镊子将照片夹起，暗房红光中那道模糊轮廓突然扭动起来，像团被风吹皱的黑雾。手机在工具架上持续震动，【青瓦旧事】发来的新消息是张黑白照片——殡仪馆暗房此刻的俯拍画面。
"沈哥！"晴天撞开暗房铁门，冲锋衣肩头沾着纸灰，"城南医院太平间…"她突然噤声，瞳孔在红光中收缩成针尖，“照片里…照片里你背后…”
沈成文猛然转身，显影池水面倒映的暗房布局与微信照片完全一致。只是在那张俯拍图中，他身后多出个佝偻黑影，枯枝似的手指正伸向冲洗中的照片。
"凌晨三点十七分，太平间监控拍到…"林琛举着平板挤进来，屏幕突然闪烁雪花。当画面恢复时，本该空荡的停尸床上蜷缩着具焦尸，溃烂的右手食指套着枚铜顶针。
手机突然发出刺耳蜂鸣。微信群弹出段十秒语音，点开的刹那暗房排风扇倒转，裹着周阿婆的嗤笑："后生仔，铜钱认主，血债…"声音戛然而止，天花板渗下腥臭液体，在显影池里晕开暗红涟漪。
"这是人血。"晴天用棉签蘸取液体，运动相机红光扫过时，血珠里浮现细小的尸虫，“太平间值班员说，今早发现具无名男尸，后颈…”
她的话被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打断。【青瓦旧事】更新了定位地图，七个红点正在重组北斗阵型。当沈成文放大城南医院坐标时，发现那里竟与四十年前青瓦寨防疫站旧址重叠。
"带上犀角梳。"林琛将铜钱剑插进工具包，镜片反光遮住眼神，“医院地下二层是旧停尸房改建的，墙砖缝里至今能找到…”
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视频。泛黄的画面里，七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正往青砖墙内浇筑水泥。当镜头扫过墙根时，沈成文看见母亲周月娥被铁链锁在墙角，隆起的腹部缠满五色线。
"这是当年封镇活人桩的录像！"晴天夺过手机暂停画面，“你看水泥里混着的铜钱，和祠堂供桌下的…”
沈成文摸向胸前铜钱吊坠，两半铜钱不知何时已完全融合。吊坠突然发烫，显影池里的血水沸腾翻涌，浮现出七个蠕动的人形黑影。
医院消毒水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时，三人正站在太平间铁门前。值班员老吴是退伍老兵，此刻却攥着串桃木佛珠发抖：“那具尸体…那具尸体在监控里冲我笑…”
"几点发现的？"林琛用罗盘测着方位，指针在西南角疯狂颤动。
"凌晨三点零七分。"老吴擦着冷汗，"监控显示它自己爬出冰柜，在停尸房转了三圈…"他掏出手机点开视频，画面中的焦尸突然转头看向镜头，溃烂的嘴唇开合间露出半枚铜钱。
晴天突然甩出五色线："尸气在通风管道！"线头没入天花板缝隙的刹那，整层楼的照明设备同时爆裂。黑暗中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，裹着浓重的尸臭味。
沈成文摸出犀角梳，梳齿划过墙壁迸出火星。微光中，通风口栅栏正在变形，暗红液体顺着裂缝滴落。当啷一声，栅栏被掀飞，焦黑的指爪扣住晴天脚踝。
"低头！"林琛掷出铜钱剑，剑身擦着晴天发梢刺入通风管道。凄厉的尖啸声中，焦尸裹着尸虫雨坠落，腐烂的胸腔里卡着青铜匣。
"是契约匣！"晴天甩出五色线缠住尸身，线头没入腐肉时溅起粘液，“沈哥，匣子表面的符咒…”
沈成文用镊子撬开青铜匣，泛黄的契约纸上七个血手印突然蠕动。手机在此刻震动，【青瓦旧事】发来条新消息：【北斗归位，生桩现世】。定位地图上，七个红点已组成完整星图，天枢位正指向医院地下三层。
"下面还有层？"老吴突然抓住沈成文胳膊，“不可能！医院地下只有…”
话未说完，整栋楼剧烈震颤。太平间冰柜门砰砰作响，数十具尸体同时坐起。老吴的桃木佛珠突然崩断，木珠滚落地面组成箭头，直指西南角的工具柜。
"暗门！"晴天踹开柜子，露出后面青砖砌成的拱门。砖缝里渗出的暗绿苔藓，与青瓦寨祠堂墙缝里的品种完全一致。
林琛用铜钱剑划开拱门蛛网："这是防疫站时期的通道，当年他们把…"他突然僵住，剑尖挑起半截锈蚀的铁链，链环上沾着干涸的血迹。
手机闪光灯照亮通道瞬间，三人同时倒吸冷气。拱门后的阶梯上布满抓痕，最深的那道痕迹里嵌着片暗红指甲——与周曼青的指甲油颜色相同。
"跟紧我。"沈成文将犀角梳别在领口，梳齿在黑暗中泛着幽光。阶梯尽头是间水泥密室，墙面上用朱砂画满符咒，中央水泥柱里封着具呈跪姿的骸骨。
"活人桩…"林琛的声音发颤，“当年防疫队把七个见证人封在建筑四角，没想到…”
晴天突然举起运动相机："沈哥！骸骨手里有东西！"镜头红光中，森白指骨间攥着枚铜钱，边缘刻着细小的生辰八字。
沈成文摸出吊坠对比，铜钱上的八字竟与自己完全一致。骸骨突然颤动，封住它的水泥簌簌剥落，露出胸口处七星状的铜钉。
"快退！"林琛拽着两人后撤，铜钱剑划出辟邪阵。骸骨却调转方向，朝着西南角疯狂叩首。每叩一次，墙面符咒就脱落一片，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铜钱。
手机在此刻响起视频通话请求。接通瞬间，众人看见青瓦寨废墟上三百盏白灯笼同时飘起，照亮祠堂地基处新裂的缝隙。当镜头推进时，青铜棺椁正在渗出黑血，棺内伸出的焦黑手臂上戴着沈成文的铜钱吊坠。
"这是双向契约。"林琛突然撕开衬衫，胸口赫然是北斗七星状的疤痕，"当年我父亲是第七个见证人，他临终前…"话未说完，密室突然地动山摇，封着骸骨的水泥柱轰然倒塌。
骸骨扑向沈成文的刹那，晴天甩出五色线缠住它的颈椎。线头没入骨缝时，微信群弹出新消息：【债主上门】。定位地图上，七个红点已汇聚到医院地下，组成北斗勺柄的四个红点正在急速逼近。
"去配电室！"老吴突然吼道，"那里有备用的…"他的声音被尸潮嘶吼淹没。通道尽头涌现数十具焦尸，每具胸口都嵌着铜钱。
沈成文将契约纸按在水泥柱上，用犀角梳划破掌心。血珠滴落的瞬间，所有焦尸突然调转方向，朝着来时的黑暗深处跪拜。手机闪光灯照亮尽头时，众人看见周曼青倒挂在管道间，腹部钻出的五色线正操控着尸群。
"血亲为引…"她裂至耳根的嘴吐出黑烟，"沈成文，你母亲当年亲手…"话未说完，晴天甩出的铜钱剑贯穿她咽喉。周曼青却咯咯笑起来，伤口处涌出的尸虫组成个"债"字。
密室突然陷入死寂，所有光源同时熄灭。黑暗中响起铜钱碰撞声，由远及近，仿佛三百人列队而行。当第一盏白灯笼亮起时，沈成文看见母亲周月娥站在尸群中，溃烂的双手捧着个陶瓮。
"成文…"她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，"该还债了…"陶瓮中传出婴儿啼哭，瓮身浮现北斗七星图案。当沈成文摸向胸口的铜钱吊坠时，发现它正与陶瓮产生共鸣。
林琛突然夺过契约纸："这是换命契的复刻本！"他将铜钱剑刺入自己胸口，蘸血在纸上画出敕令，“当年七个见证人用子孙血脉…”
话未说完，尸潮突然暴动。周曼青的五色线穿透林琛肩膀，将他钉在墙上。晴天甩出犀角梳击退尸虫，却被焦尸按倒在地。沈成文抓起工具包里的八卦镜，镜面反射的白灯笼光竟将尸群灼出青烟。
"用铜钱镇住陶瓮！"老吴突然扯开衣领，露出脖颈处的铜钱胎记，"我是当年活人桩的后代…"他扑向周月娥的鬼影，桃木佛珠在接触陶瓮的瞬间爆出火光。
沈成文将吊坠按在陶瓮七星阵眼，青铜匣里的契约纸突然自燃。火光中，三百具焦尸同时发出哀嚎，化作飞灰消散。周曼青的五色线寸寸断裂，她尖叫着坠入通风管道，最后的话语混着尸虫在通道里回荡：“血债…血偿…”
当一切归于平静时，医院地下三层已塌陷大半。晴天从废墟里挖出个铁盒，里面是防疫站当年的工作日志。泛黄的纸页间滑出张合影，七个穿防护服的人站在青瓦寨祠堂前，其中一人撩起的袖口处，露出与老吴相同的铜钱胎记。
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。【青瓦旧事】更新了最后一条动态：暴雨中的医院废墟上，三百盏白灯笼逐一点燃，映出地裂缝隙里新嵌的铜钱阵。当镜头拉近时，所有人都看见铜钱表面渗出鲜血，缓缓组成"未完待续"字样。
三个月后，沈成文在暗房冲洗新拍的照片。显影液中的画面逐渐清晰：晴天举着运动相机站在医院废墟前，林琛正在调试罗盘。当调整对比度时，照片角落的阴影里，周曼青倒挂的身影正在重组，溃烂的指尖捏着半枚带血的铜钱。
手机震动，注销的微信群突然复活。【青瓦旧事】发来新消息："阴阳债平，生死簿乱。"附件是段音频，点开的瞬间，暗房排风扇传出婴儿啼哭与周月娥的叹息：“成文…铜钱认主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