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章：血月溯洄

盛应霆的手掌触到青铜棺椁的瞬间，傩面血瞳中突然射出两道水银锁链。芮小小被激流冲得撞在棺椁浮雕上，锁骨胎记渗出的黑血竟在青铜表面蚀刻出妇产医院的平面图。
"别碰那些菌丝！"他挥动残破的八卦伞扫开暗河水草，伞骨间垂落的铜铃碎片突然发出尖锐哨音。三十具泡发的孕妇尸体正从停尸柜爬出，她们肿胀的腹部裂开十字伤口，婴儿青紫的小手抓着青铜钥匙探出体外。
芮小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："看钥匙齿纹！"她扯开被水浸透的衣领，锁骨处裂开的胎记纹路与钥匙齿槽完全吻合，“这是活人钥孔…外婆说过…”
话音未落，最近的孕妇尸体突然张开黑洞洞的嘴。裹着菌丝的声带震动出老式留声机的曲调："孟姜女…十二月…"腐烂的指尖弹射出成串水银珠，每颗珠子里都裹着半张人脸。
"闭眼！"盛应霆将八卦伞横在身前，伞面二十八星宿图突然渗出黑血。那些水银人脸撞上伞面的刹那，暗河水底浮现出民国二十年的城隍庙——三叔公正将翡翠耳坠按在孕妇隆起的腹部，墨斗线缝制的傩面纹路里渗出淡金血液。
芮小小突然发出痛呼。她的胎记正在吞噬青铜棺椁上的黑血纹路，暗红脉络顺着水流爬上孕妇尸体的脐带。盛应霆摸出浸过朱砂的墨斗线缠住她的腰身，线绳突然绷直如琴弦，在水流中震出诡异的傩戏鼓点。
"这是换命契的溯魂阵！"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伞柄罗盘上，“抓紧墨线别松手，我们要被拖进八十年前的…”
话未说完，三十具孕妇尸体突然手挽手组成人墙。她们脐带上的青铜钥匙相互咬合，在暗河中筑起巨大的血色囍字。盛应霆的八卦伞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，伞骨间垂落的铜钱突然变成浸血的脐带结。
"天地玄宗…"他掐起雷祖诀，咒文却被翻涌的水银堵在喉间。芮小小突然拽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胎记上，粘稠黑血顺着指缝渗入青铜棺椁的纹路：“用盛家血！外婆的银锁片里藏着…”
暗河突然静止。傩面血瞳中射出两道红光，将两人笼罩在血色光柱里。盛应霆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褪去现代装束，逐渐变成穿长衫的盛家太爷模样。而芮小小的倒影却化作那个被缝进青铜棺的苗银嫁衣新娘，锁骨处的钥匙胎记正被三叔公手中的银针挑起。
"不要看倒影！"芮小小突然甩出银锁片残骸，菌丝状粉末在水流中凝结成老妇人的轮廓，“外婆在帮我们！”
盛应霆趁机将墨斗线缠上青铜钥匙。当线绳触碰到芮小小胎记的瞬间，整个暗河突然倒转。他们坠入血月笼罩的民国城隍庙，腐臭的香火气里混杂着产房的血腥味。
穿警监制服的腐尸正在给孕妇灌下符水，翡翠耳坠老妇人用银针刺破婴儿囟门。盛应霆的八卦伞突然自动撑开，伞面上浮现出与现实中完全相反的星宿图：“这是逆阴阳的傩阵核心！”
"小心！"芮小小突然扑倒他。三叔公的烟袋锅擦着后脑飞过，火星溅在供桌上的青铜酒器中。八十盏尸蜡灯笼同时亮起，照亮棺椁内少女被缝进头皮的墨线——那些纹路竟与芮小小胎记的裂痕一模一样。
盛应霆摸出五帝钱掷向供桌，钱币上的"辛未"年号突然渗出黑血："林晓梅的手机！"他注意到腐尸警监腰间别着的民国款怀表，表链上坠着的正是现代直播用的微型摄像头。
芮小小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。她的瞳孔变成浑浊的灰白色，双手不受控制地抓向供桌上的青铜钥匙："血亲…归位…"暗红血线从胎记处蔓延，与棺椁内少女的伤口连接成完整的傩面纹路。
"醒过来！"盛应霆用墨斗线缠住她的手腕，线绳浸透两人混合的血液后突然燃起青绿色火焰。供桌上的翡翠耳坠突然炸裂，老妇人的虚影在火光中发出哀嚎：“阿沅…我的阿沅…”
棺椁内的少女尸体突然坐起，被缝住的眼皮撕开两道血口。盛应霆看到她腐烂的胸腔内蜷缩着具青紫的婴尸，脐带末端的青铜钥匙正插在自己的八卦伞柄上。芮小小趁机夺过钥匙刺入胎记，暗红血雾中浮现出妇产医院的地下停尸间。
"这才是真正的阵眼！"她拽着盛应霆撞破血色屏障，三十具现代孕妇尸体正随着傩戏鼓点起舞。她们的腹部裂口处伸出青铜锁链，锁链尽头拴着盛家历代祖先的牌位。
盛应霆的八卦伞突然解体，二十八根伞骨化作桃木钉射向牌位。当最后一根桃木钉刺入"盛怀远"的牌位时，整个停尸间突然响起婴儿啼哭与送葬唢呐的重奏。芮小小锁骨处的钥匙胎记突然浮空而起，插入通风管道锈蚀的锁孔。
"别开！"盛应霆抓住她的手，“那里是…”
铸铁管道轰然炸裂，成团的黑发裹着水银倾泻而下。发丝间缠着枚翡翠耳坠，坠子上刻着细小的生辰八字——正是芮小小外婆的命盘。三十具孕妇尸体突然手拉手围成圆圈，她们脐带上的青铜钥匙组成巨大的镇魂钉，朝着芮小小的天灵盖压下来。
盛应霆反手抽出残存的伞骨，淡金血液顺着傩面纹路流成符咒："五星镇彩，光照玄冥…"咒语戛然而止，他的瞳孔突然收缩——那些孕妇腐烂的面容，竟与三个月前东南妇产医院火灾遇难者的档案照片完全重合。
芮小小突然将银锁片残骸按在他心口："用血契反噬！"她抓起青铜钥匙划破手腕，黑血与淡金血液交融的瞬间，整个停尸间突然陷入绝对黑暗。八十盏尸蜡灯笼从地底升起，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傩面浮雕。
盛应霆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那些傩面的獠牙正在滴落水银，每一滴都映着盛家族人的死状。他突然明白八卦伞柄的裂痕从何而来——太爷爷下葬时握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法器，而是从孕妇尸体腹中挖出的青铜钥匙。
"闪开！"芮小小突然推开他。腐尸警监的怀表摄像头射出红光，林晓梅的直播画面竟实时投射在停尸间墙壁上。视频里的弹幕突然变成血手印，每个手印都按着生辰八字爬出傩面婴灵。
盛应霆扯下道袍内衬抛向空中，咬破手指画出血符："万神朝礼，役使雷霆…"雷光劈落的刹那，三十具孕妇尸体突然同时开口，混着水银的声带震出老式留声机的唱词：“七月半…嫁新娘…”
芮小小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。她的胎记处钻出青铜钥匙，钥匙齿纹正与八卦伞柄的裂痕完美契合。盛应霆终于看清伞骨内侧刻着的傩文——竟是八十年前太爷爷亲手写下的换命契约，而契约另一方的指印赫然印着芮小小外婆的命盘。
暗河水突然从通风管道倒灌而入，裹着菌丝的水银雾中浮现出穿猩红嫁衣的尸骸。盛应霆在激流中抓住芮小小的手，发现她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：“坚持住！阵眼在…”
尸骸新娘突然扯开嫁衣，腐烂的胸腔内三十七枚青铜钥匙组成北斗七星。芮小小的银锁片残骸突然浮空，菌丝粉末凝聚成老妇人跪拜的身影。盛应霆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老妇人跪拜的方向，正是八卦伞映射出的城隍庙遗址。
"原来如此！"他拽着芮小小撞向尸骸新娘，两人混合的血液喷溅在青铜钥匙上，“血契需要献祭者和镇守者的血脉交融！”
停尸间突然地动山摇。三十具孕妇尸体齐声哀嚎，她们腹中的青铜钥匙化作锁链缠住尸骸新娘。盛应霆趁机将残破的八卦伞刺入北斗七星阵眼，伞骨间垂落的脐带突然绷直成弓弦。
"破！"芮小小将银锁片按在伞柄，翡翠耳坠的残片突然发出刺目红光。当光芒消散时，他们正跪在城隍庙废墟的青铜棺椁前，腐臭的香灰簌簌落在现代装束上。
盛应霆的掌心还残留着傩面纹路的灼痕，芮小小锁骨处的胎记已经闭合如初。晨光穿透废墟的裂隙，照亮棺椁内正在风化的少女骸骨——她的头皮下露出半截墨线，线头系着的翡翠耳坠正与芮小小手中的银锁片残骸严丝合缝。
"八十年前…"盛应霆抚摸着棺椁上的傩面浮雕，“你外婆的母亲不是祭品，而是傩阵的守钥人。”
芮小小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大团缠着黑发的菌丝："所以三叔公才要在我出生时…"她颤抖着指向废墟角落，林晓梅的直播手机正卡在供桌缝隙里，摄像头还闪着微弱的红光。
盛应霆用墨斗线缠住手机，线绳突然迸出火花："有人在远程操控傩阵！"他注意到手机背面的刻痕——正是八卦伞柄缺失的傩文片段，“这不是普通直播设备，这是…”
晨风突然卷起腥臭的水银雾，废墟外传来轿辇吱呀的声响。八十顶猩红轿子沿着暗河堤岸移动，轿帘上的并蒂莲刺绣正在渗出黑血。芮小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：“那些轿夫…他们抬轿的姿势和孕妇尸体…”
盛应霆摸出最后三枚五帝钱，发现钱币上的年号都变成了"辛未"。当血月彻底沉入地平线时，城隍庙废墟的地砖突然翻转，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水银井。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傩面浮雕同时睁开血瞳，映出两人交握的双手间缠绕的墨斗线。
"还没结束。"他拽着芮小小退到八卦伞残骸组成的结界内，“三叔公的烟袋锅还留在八十年前，我们必须…”
井底突然传来婴儿啼哭。三十七盏尸蜡灯笼缓缓升起，每盏灯笼里都蜷缩着具系青铜钥匙的婴尸。芮小小突然露出恍惚的微笑，她的瞳孔再次泛起灰白色：“阿沅…回家了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