液氮爆裂的轰鸣声还在耳膜震颤,陆深的后背重重撞在生锈的管道上。月光穿过塌陷的穹顶斜斜照进来,父亲的身影在气浪中碎成千万片银色光斑。
"抓住他!"赵明诚残缺的右手扒着断裂的钢筋,猩红的电子倒计时在他腰间闪烁。秦然刚要举枪,整片地下空间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。
沈言的白大褂被气浪掀到半空,露出腰间渗血的绷带:“承重柱!西北角的承重柱裂了!”
陆深拽着秦然扑向消防通道,指尖刚触到门把手,整扇铁门轰然倒塌。赵明诚的狞笑混着水泥碎块砸下来:“039号柜里的东西,够你们死八百回…”
"小心!"沈言突然将两人推进通道,自己却被掉落的通风管砸中右腿。解剖刀脱手飞出,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,精准扎进赵明诚握遥控器的手腕。
倒计时暂停在00:04:37。
秦然反手两枪打碎头顶的监控探头,战术靴碾过满地玻璃碴:“姓赵的留活口,我要他亲口说出父亲的事。”
"恐怕没这个机会了。“陆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,指间黏着半张烧焦的照片。画面里二十岁的赵明诚正在给压力阀刷漆,工作服胸牌上印着"质检组副组长”。
沈言拖着伤腿挪到控制台前,紫外线灯扫过键盘:"四小时前有人远程登录过系统,IP地址是…"他突然用镊子夹起键帽缝隙里的白屑,“西郊气象站的防潮石膏。”
"和齿轮钥匙上的物质相同。"陆深从裤袋摸出半枚生锈钥匙,“老周临死前塞给我的。”
秦然突然用枪管挑起陆深的下巴:“你父亲陆山作为当年验收组组长,档案显示他在爆炸前三天就请了病假。”
"但他的私人印章出现在验收报告上。"沈言调出手机里的扫描件,“看这个骑缝章,印油渗透纤维的方向证明盖章时文件是平铺状态——陆山如果卧病在床,根本不可能完成这种精细操作。”
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,天花板簌簌落下水泥灰。陆深抓起消防斧劈开变形的通风管道:“跟我走!排水系统开始倒灌了!”
浑浊的污水裹挟着文件残片从管道涌出,秦然突然俯身捞起张泛黄的图纸:“化工厂地下管网全貌!第七个泄压阀的位置…是现在市局档案库?”
"当年重建时特意保留的原址。"沈言的白大褂下摆在水面漂成扇形,“赵明诚坚持要把档案库建在泄压阀正上方。”
陆深的瞳孔骤然收缩,父亲殉职前夜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——那个暴雨夜,陆山把039号柜钥匙塞进他书包时,指尖沾着档案馆专用的红色印泥。
水流突然变急,三人被迫抓住裸露的钢筋。沈言的白大褂口袋被铁钩划破,物证袋里的微型胶卷顺流而下。陆深纵身扑进漩涡,后腰撞上尖锐的阀门把手。
"接着!"他将捞到的胶卷抛给秦然,自己却被湍流卷向更深处的黑暗。生锈的齿轮钥匙突然发出共鸣般的震颤,卡进某个凹陷的阀门口。
轰隆——
水流戛然而止,暗门在墙壁缓缓开启。陈年的档案霉味扑面而来,039号铁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秦然的枪口微微下垂:“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密室?”
"父亲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。"陆深摸着柜门上的弹孔,“这些弹痕是新的,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。”
沈言用棉签采集柜门缝隙的纤维:"尼龙绳碎屑,和赵明诚假肢固定带材质一致。"他突然用镊子尖拨开某处锈迹,“看这个划痕,像不像齿轮钥匙的齿痕?”
陆深将半枚钥匙按进锁孔,严丝合缝的触感让他后背发凉。当柜门吱呀开启的瞬间,二十本泛黄的验收记录哗啦啦倾泻而出,最上层的照片里,八名质检组成员正在第八个泄压阀前合影。
"站在C位的是赵明诚。"秦然用枪管挑起照片,“他左手搭着的人…是年轻时的陈永年?”
沈言的白大褂突然发出布料撕裂声——他撕开内衬,取出密封的物证袋:“三年前绑架案的绳索纤维检测报告,里面混着化工厂特有的硅藻土。”
陆深抓起最底层的录音带,塑料外壳上留着父亲的字迹:“1997.10.15验收组会议”。当他将磁带塞进老式录音机,先传出的是玻璃杯碰撞的脆响。
"第八个阀门必须焊死。"年轻赵明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,“陆组长,您也不想妻儿出事吧?”
父亲沉重的喘息突然中断录音,接着是文件翻动声:“七处隐患整改意见书我可以签字,但039号质检员纹身…”
爆炸声突兀地炸响,录音到此为止。
秦然突然用枪托砸碎消防柜玻璃,取出里面的消防斧:“市局档案库在七楼,现在赶过去…”
整栋建筑再次剧烈震颤,应急灯忽明忽暗。陆深盯着开始渗水的天花板:“来不及了,第七个泄压阀已经开始工作。”
沈言突然将紫外线灯对准通风口:"有人用荧光剂做了标记!"他苍白的手指顺着光斑移动,“这是…化工厂当年的紧急逃生路线?”
三人顺着发光的箭头狂奔,在拐角处撞见蜷缩的赵明诚。他残缺的右手死死攥着遥控器,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:“039…纹身…会要命…”
陆深扯开他的衬衫,胸口狰狞的烧伤疤痕正在渗出黑色液体。沈言用试纸蘸取分泌物:“强碱性腐蚀液,和他假肢关节的润滑剂成分相同。”
"遥控器是假的。"秦然踢开赵明诚的残肢,“倒计时根本不会停,他在拖延时间!”
当他们撞开通往天台的门时,月光正照在第七个泄压阀上。两米高的金属阀门表面布满弹痕,中央的齿轮锁孔与陆深手中的钥匙完美契合。
"父亲把最后一个逃生通道设在阀门口。"陆深将钥匙按进锁孔的瞬间,整座建筑发出濒死般的呻吟。齿轮转动声盖过了倒计时的嗡鸣,阀门缓缓开启的缝隙里,二十年前的真相裹着血锈味喷涌而出。
秦然突然按住他转动钥匙的手:“你想清楚,这里面锁着的可能是…”
"我父亲的命。"陆深猛地压下把手,“和八个家庭的公道。”
生锈的阀门轰然洞开,陈年的文件在气压差中飞散如雪。飘到秦然眼前的是张泛黄的尸检报告,死者姓名栏写着"陆山",而解剖医生签名处赫然是沈言父亲的名字。
沈言的白大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:“二十年前我父亲突然辞职移民,原来是因为…”
他的话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,第七个泄压阀喷出冲天水柱。月光在水雾中折射出彩虹,陆深看见父亲最后的身影在水幕中消散,风衣扣子上的"L.S"化作银色流星坠向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