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的吊灯在陈冉头顶滋滋作响,他蜷缩在古籍区的角落里,泛黄的《山海经》抄本在台灯下投出扭曲的影子。手机突然震动,班级群跳出新消息:"听说陈冉又去借《搜神记》了,真晦气。"后面跟着一串捂嘴笑的表情包。
他合上记载着"烛九阴"的残页,抬头正对上管理员探究的目光。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一片枯叶粘在玻璃上,像只干瘪的手掌。
周五傍晚的"拾骨斋"咖啡馆弥漫着咖啡渣的焦苦味。陈冉数着卡座里零星坐着的几个人:穿道袍玩塔罗牌的女生,抱着罗盘念念有词的中年人,还有个把《推背图》垫在拿铁下面的眼镜男。
“所以你认为《山海经》记载的异兽真实存在?”
清冷的女声让陈冉手一抖,柠檬水在杯口晃出涟漪。抬头时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,女生黑色高领毛衣裹着纤瘦的身形,鬓角碎发间隐约可见耳后淡青的胎记,形似蜷缩的夔龙。
"至少不全是虚构。"陈冉翻开笔记,指间钢笔在"钟山之神"的段落划出墨痕,“就像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,和《山海经》里描述的扶桑树…”
"九日居下枝,一日居上枝。"女生突然接话,指尖抚过他带来的拓片,“我父母常说,有些古墓就是活着的《山海经》。”
吧台传来磨豆机的轰鸣,陈冉注意到她左手小指有道蜈蚣状的旧疤。当她说起八岁那年被父母带进西周古墓时,窗外的霓虹灯突然闪烁,玻璃映出的影子竟像有双头人缓缓走过。
"墓道壁画上的异兽在流血。"林静摩挲着咖啡杯沿,水雾在她睫毛凝成霜色,"父亲用朱砂混着黑狗血涂满镜面,那面青铜夔纹镜…"她突然顿住,转动的瞳孔里映出陈冉骤然苍白的脸。
书架上的招财猫摆件突然倾倒,咕噜噜滚到两人脚边。陈冉弯腰时闻到林静身上若有若无的土腥味,像是刚从墓室爬出的苔藓。
当林静说起父母车祸前夜将山海经锁进保险柜时,陈冉的钢笔尖啪地折断,墨汁在"烛龙"二字上晕开血渍般的痕迹。他正要追问,却发现女生早已消失不见,座位上只留着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便签,背面画着奇怪的符号——像睁开的竖瞳缠着蛇信。
午夜十二点的宿舍走廊回荡着滴水声。陈冉盯着电脑屏幕上林静发来的墓室结构图,突然收到条陌生彩信:模糊的照片里,青铜镜碎片拼出半张鬼面,镜中倒映着辆扭曲的卡车。正要放大查看,手机突然黑屏,充电器接口腾起青烟。
他抓起外套翻出阳台时,听见楼下梧桐树丛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林静的公寓在旧城区筒子楼顶层。陈冉顺着生锈的消防梯爬上去时,401的窗户大敞着,碎玻璃在月光下像撒了把水晶骨渣。他摸到门把手上的黏腻液体,凑近嗅到熟悉的腥甜——是掺着香灰的黑狗血。
"别开灯。"林静的声音从衣柜后传来,带着颤音。月光从窗帘破洞漏进来,照见她惨白的脸。陈冉踩到本摊开的《山海经》,书页上的刑天画像被撕去双目。
"他们拿走了所有和西周墓相关的东西,除了这个。"林静举起手机,照片里的帛书拓片爬满蚯蚓状的符号,"但没发现衣柜夹层的保险箱。"她转动密码盘的手突然僵住,陈冉看清那组数字正是父母忌日。
当泛黄的帛书照片铺满电脑屏幕时,整栋楼突然断电。陈冉打开手机照明,光束扫过天花板时照出个模糊的手印——五指细长得不像人类。林静突然抓住他手腕,冰凉的手指按在他跳动的血管上。
"这是楚帛书的变体,但多了些祭祀符号。"陈冉放大图片,指着一串缠绕的线条,“看这个‘目’字符,在甲骨文里代表…”
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两人扑到窗边,只见楼下垃圾桶旁躺着只开膛破肚的黑猫,肠子摆成奇怪的卦象。林静突然剧烈颤抖:“和父母出事那晚…一模一样。”
陈冉正要摸手机报警,防盗门传来钥匙转动声。林静瞬间捂住他的嘴,潮湿的掌心带着朱砂味。门开刹那,穿连帽衫的男人闪身而入,袖口滑出柄洛阳铲改装的短刀。
"小静姑娘,加菲哥让我带句话。"男人舔着刀刃上的铁锈,“私藏帛书的人,通常活不过三更。”
书架突然轰然倒塌,《山海经》散落满地。陈冉趁机抓起台灯砸向对方,玻璃碎裂的瞬间,林静拽着他冲向消防通道。身后传来男人的冷笑,还有书页被撕碎的沙沙声,仿佛无数虫豸在啃食骨头。
他们在蛛网密布的楼道里狂奔时,陈冉瞥见转角处挂着褪色的黄符,朱砂画的镇煞咒缺了最后一笔。跑到二楼时整栋楼响起婴儿啼哭,201房门缝渗出汩汩血水。
"这边!"林静扯开地下室通风口的铁丝网。陈冉钻进去时后颈一凉,回头看见追兵举着的手机照亮半张脸——左眼竟是灰白的义眼,瞳孔位置刻着卍字符。
当他们在下水道恶臭中爬行时,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。林静突然停住,掏出枚生锈的青铜钥匙:"这是西周墓里发现的,父亲临终前攥在手心。"钥匙齿痕在手机光下投射到墙面,竟组成个双首蛇的图案。
陈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知为何心跳不断加快,帛书照片里那串符号在脑海浮现。他摸到口袋里的钢笔,就着污水在掌心画出记忆中的字符:“你看这个‘山’字被蛇缠住,在楚帛书里代表…”
林静突然捂住他的嘴。黑暗中传来指甲刮擦铁管的声音,由远及近,夹杂着湿漉漉的喘息。两人屏息凝神时,陈冉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——来电显示正是他自己的号码。
手机屏幕在潮湿的下水道里泛着幽蓝的光,陈冉盯着来电显示上自己的号码,喉结上下滚动。林静的手还捂在他嘴上,指甲几乎掐进他脸颊的肉里。远处指甲刮擦铁管的声音突然停滞,紧接着传来黏腻的水声,像有什么东西拖着重物在污水里爬行。
"接。"林静突然松开手,从背包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,“用扬声器。”
陈冉按下接听键的瞬间,听筒里爆发出尖锐的啸叫。他手一抖,手机掉进污水里,屏幕映出张扭曲的人脸——那张脸没有瞳孔,眼窝里爬满蛆虫。
"跑!"林静拽起他就往前冲。污水漫过膝盖,腐臭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。陈冉踉跄着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,低头看见泡胀的鼠尸被踩爆眼球,粘稠的液体沾满鞋底。
转过弯道时,林静突然刹住脚步。手电筒光束照亮前方的水泥墙,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从两米高的位置一直拖到地面,墙根处堆着十几只死乌鸦,每只都被拧成麻花状。
"是阴兵借道。"林静的声音发颤,青铜铃铛在她掌心微微震动,“这些乌鸦替人挡了煞,对方在警告我们别多管闲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