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：铜色萤火虫

青铜树根部的尸泥突然沸腾，陈冉被林静拽着撞在墓墙上。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尸体在枝头抽搐，登山服领口钻出大团青铜色萤火虫，那些虫子振翅时竟发出金箔摩擦的声响。
"闭气！"张海柱甩出军用防毒面具，霰弹枪轰碎扑向苏棠的萤群。蓝火在墓室炸开的瞬间，陈冉瞥见刑天浮雕的肚脐眼位置嵌着块青铜镜碎片，和父亲登山靴底沾着的红土如出一辙。
林静突然咬破指尖，将血抹在陈冉眉心："守尸萤认生人气息，用这个…"她耳后的竖瞳突然渗出黑血，整个人瘫软下去。陈冉接住她时摸到后颈鳞片，冰冷的触感像摸到冬眠的蛇。
"退到悬魂梯！"苏棠甩出改装信号弹，刺眼的白光中，七具干尸的关节发出青铜器摩擦的声响。陈冉背起林静狂奔，身后传来张海柱的怒骂和金属撞击声。手机在裤兜疯狂震动，二十年前父亲发的短信诡异地新增了内容：“别让烛龙睁眼…”
悬魂梯的石阶突然倾斜，陈冉踉跄着抓住青铜灯台。林静垂落的手臂划过墙壁，暗红血迹竟被石砖吸收，浮现出星象图纹路。苏棠的无人机撞碎在转角处，显示屏最后画面里，九头蛇雕像正在重组成人面蛇身的烛九阴。
"这里有夹层！"张海柱踹开暗门，腐臭的阴风裹着纸钱扑面而来。陈冉的手电扫过密室，呼吸停滞——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贴着符咒的陶瓮，每个瓮口都探出半截风干的婴儿手臂，指尖拴着青铜铃铛。
林静突然惊醒，竖瞳收缩成线："是养尸瓮…别碰铃铛！"她话音未落，苏棠背包刮倒最外侧的陶瓮，碎裂的陶片中滚出具穿着金缕玉衣的童尸。那具尸体突然睁眼，玉片下的嘴唇裂到耳根。
张海柱的霰弹枪轰碎童尸头颅，飞溅的脑浆却化作黑雾。陈冉的防毒面具被腐蚀出破洞，辛辣的雾气钻进鼻腔，视线开始扭曲。他看见父亲的尸体站在养尸瓮中间，登山服渗出沥青状液体。
"闭眼！是尸瘴幻象！"林静将青铜镜碎片按在他眼皮上，冰凉触感刺得脑仁生疼。再睁眼时，哪有什么父亲，只有张海柱在朝虚空开枪，苏棠正用军刺划破自己手臂保持清醒。
密室突然剧烈震动，顶部落下簌簌红砂。陈冉注意到东北角的陶瓮阵列有缺口，三个空位形成三才阵。"把这些挪过去！"他拽着林静躲开坠落的砖石，“墓主用三才阵镇尸，缺口导致…”
话没说完，最中央的陶瓮突然炸裂，飞溅的尸水在墙壁腐蚀出人形孔洞。林静突然将两块青铜镜碎片拼合，夔纹相接的刹那，孔洞中传出铁链拖拽声。陈冉的手电光束里，九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正从孔洞爬出，他们腰间挂着刻有"烛"字的玉牌。
"是守墓人！"苏棠甩出燃烧瓶，火焰却穿透黑衣人身体。张海柱的子弹击中领头者面具，青铜碎片后是张没有五官的脸。"操！是阴兵！"他拽着众人退向密室角落，陈冉的后背撞上墙壁机关，暗门翻转的瞬间，他看见养尸瓮里的童尸全部坐了起来。
新的墓道弥漫着血腥味，陈冉的手电扫过墙壁，倒抽冷气——整面墙用人骨拼成二十八宿图，天枢星的位置嵌着块头盖骨，额心钉着青铜钉。林静突然跪倒在地，耳后竖瞳流出的黑血在地面形成卦象。
"坎卦变巽卦…水源在震位…“她颤抖着指向左侧岔路。陈冉扶起她时摸到腰间硬物，是父亲失踪时带的军用水壶，壶底刻着"1983.7.15秦川考古队”。
水声渐近，墓道尽头是条地下暗河。张海柱试了试水温突然变色："是弱水！"他甩出登山绳缠住对岸石笋，绳结却自动松开。苏棠掏出罗盘，指针疯狂旋转：“磁场混乱，有大家伙…”
河面突然泛起涟漪，陈冉的手电光束中浮出具青铜棺椁。棺盖雕刻着九婴食人图，每颗头颅都含着块人骨。林静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，棺椁缝隙渗出黑雾凝聚成戴傩戏面具的人形。
"交出烛龙镜。"人形的嗓音像砂纸摩擦青铜器，暗河开始结冰。陈冉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记载，猛地将青铜镜碎片按在冰面：“九婴畏雷纹！”
林静默契地咬破舌尖喷出血雾，血珠在镜面画出雷纹。冰层炸裂的刹那，九婴棺椁突然张开巨口，暗河化作漩涡。陈冉拽着林静跳进棺椁，在坠入黑暗前听见张海柱的吼叫和苏棠的咒骂声。
坠落持续了十秒，他们摔在松软的腐殖土上。陈冉的手电光束里出现棵青铜巨树，与上层墓室那棵完全相同，只是这棵树的枝干挂着新鲜尸体——都穿着现代登山服。最顶端那具尸体转头露出林静的脸，唇角还沾着咖啡渍。
"是镜像墓室…"林静突然捂住耳后，竖瞳里渗出金色液体，"我们进了烛九阴的衔尾局。"她扯开衣领，陈冉看见那些鳞片已经蔓延到锁骨，形成逆时针旋转的蛇纹。
树根处传来铁链拖动声，二十个戴傩面的守墓人正在举行祭祀。他们割开活人喉咙，将血浇灌在树根处。陈冉看清祭品面容的瞬间，钢笔扎破掌心——那人竟是他失踪三年的导师！
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腾起青烟，烟雾凝聚成三米高的人面蛇身像。林静突然将全部镜片按在蛇纹上："烛龙睁眼即是轮回，抓紧我！"剧痛从陈冉眉心炸开，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——
父亲在青铜树下埋下军用水壶，林静父母将青铜镜碎片交给戴傩面的黑衣人，自己八岁那年病房里出现的蛇瞳医生…当疼痛到达顶峰时，他听见林静撕心裂肺的尖叫，以及九道震耳欲聋的钟声。
陈冉再次睁眼时躺在医院病房，消毒水味中混着香灰气息。护士说他是驴友在山脚发现的，而手机日期显示距离进墓已过去七天。当他挣扎着下床时，发现床头柜放着个青铜匣，匣内是完整的夔纹镜，镜面倒映出的却是林静在墓室被守墓人带走的画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