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：烛照幽微

暗河的水流突然倒灌，陈冉抱着林静撞在青铜祭台的断柱上。人面鱼群在漩涡中翻起白肚，鱼鳞上的金线汇聚成青铜镜的纹路，映出守墓人防毒面具下跳动的喉结。
"你母亲的玉佩…"林静咳着血沫抓住陈冉的衣领，"在钟山南麓…"她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，耳后胎记渗出金血，在祭台刻下蜿蜒的路线图。
青铜镜融合处传来灼烧感，陈冉撕开林静的衣领，发现镜面已经与胸骨长在一起。当他的指尖触到镜缘，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——暴雨夜的古玩店，父亲将半块青铜镜交给戴舜帝冠冕的男人，柜台上的山海经被血浸透。
"小心！"林静突然翻身将陈冉扑倒，青铜弩箭擦着后颈钉入祭台。戴着防毒面具的守墓人从暗河浮出，手中青铜弩机刻着与陈冉父亲工作牌相同的编号。
陈冉抓起雷管残片掷向水面，爆炸激起的水幕中浮现九具青铜棺椁。林静扯下发带缠住他流血的手腕："跟着鱼群游！"两人跃入暗河的刹那，棺椁里伸出缠满金线的手臂，抓住守墓人的脚踝拖入水底。
水下能见度不足半米，陈冉的手电光照出石壁上密布的青铜齿轮。林静游到某处凸起的巉岩前，用发簪撬开苔藓覆盖的机关，齿轮转动声惊醒了沉睡的化蛇。
当两人钻进突然开启的暗门时，身后传来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。陈冉的后背撞在青铜瓮上，瓮内堆积的玉琮突然发出蜂鸣，震得化蛇在门外逡巡不前。
"这是舜帝南巡时埋的镇山瓮。"林静摸着瓮身的云雷纹，"用十二峒的玉髓…"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，陈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瓮底沉着半枚刻有"静"字的银锁。
暗室顶部突然亮起星图，与林静胸口的青铜镜产生共鸣。陈冉摸到墙壁上的凹槽，里面嵌着本防水笔记——封皮上的字迹与父亲三年前寄来的明信片如出一辙。
"2003年7月15日，钟山北麓。"陈冉念出扉页日期，手电光扫过泛黄的照片。画面里二十出头的父亲站在青铜浑天仪前，身旁戴傩戏面具的女人抱着襁褓，婴儿耳后的夔龙胎记清晰可见。
林静的呼吸突然急促："这是我出生三天时的照片！"她扯开衣领，锁骨处的疤痕与照片里婴儿佩戴的长命锁位置重合。陈冉翻到下一页时，笔记突然自燃，灰烬在空中组成傩戏面具的图案。
暗门外的化蛇发出婴啼般的嘶吼，青铜齿轮开始反向转动。林静突然将铜镜按在星图某处："这是九疑山浑天仪的镜像！"镜面折射的光束切开石壁，露出后面布满钟乳石的天然甬道。
甬道岩壁渗出黑色黏液，陈冉的登山靴底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。林静割破手指将血抹在铜镜背面：“跟着镜光走，别碰任何反光的东西！”
镜光照亮的区域浮现出青铜锁链的拖痕，陈冉发现这些痕迹每隔七步就会形成北斗七星的图案。当林静踩到某块凸起的岩石时，头顶钟乳石突然坠落，露出后面被铁链贯穿的干尸。
"是搬山道人的捆尸锁！"陈冉抓住林静后撤，干尸空洞的眼窝里突然钻出人脸蜘蛛。林静将铜镜对准蛛群，镜中映出的却是二十年前父母在古墓点燃犀角灯的画面。
蜘蛛突然自燃，灰烬里浮现出青铜钥匙的形状。陈冉用登山镐撬开干尸的颌骨，腐坏的舌根下压着半枚玉璇玑。林静将铜镜与玉璇玑拼合时，甬道尽头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。
两人冲进突然开启的石门时，正撞见守墓人割开手腕将血滴入青铜鼎。鼎内沸腾的液体中浮沉着三十九个玉雕眼球，每个瞳孔都刻着甲骨文的"烛"字。
"陈家小儿。"守墓人突然转身，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喷出青烟，"你父亲没教过你，养蛊人要避三光？"他的青铜弩机对准林静胸口，弩箭上缠着写满咒文的帛布。
陈冉举起父亲的工作牌："2003年7月15日，你也在钟山！"工作牌背面的血手印突然发光，鼎内的玉眼球纷纷转向守墓人。林静趁机掷出发簪打偏弩箭，箭簇擦过青铜鼎耳，引发鼎身夔纹的共鸣。
整座墓室开始倾斜，陈冉拽着林静跳进鼎后的暗道。守墓人的怒吼伴随着化蛇的嘶鸣追来，暗道墙壁渗出腥臭的沥青。林静突然将铜镜按在陈冉掌心：“镜面朝后！”
镜中映出的守墓人突然僵住，防毒面具下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。陈冉趁机扳动墙上的青铜兽首，暗门关闭的瞬间，他看见守墓人右耳的朱砂痣渗出血珠。
暗道尽头是布满青铜镜碎片的溶洞，每块碎片都映着林静不同年龄段的影像。陈冉捡起某块碎片时，突然听见八岁时的林静在哭喊：“爸爸妈妈别进那个墓！”
"这是烛龙的眼睛。"林静触摸洞顶垂下的钟乳石，"所有被镜子照过的人…"她的指尖突然被割破，血珠滴在碎片上，映出陈冉父亲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画面。
溶洞深处传来铁器碰撞声，陈冉循声找到个青铜铸造的观星台。台面凹槽与他手中的玉璇玑完全契合，当林静将铜镜放入中心卡槽时，三十九面青铜镜同时亮起。
镜光汇聚处浮现出全息星图，陈冉认出这是父亲书房里挂着的二十八宿图。林静突然指向某处："紫微垣偏移了十五度！"她转动铜镜调整星图角度，某块岩石突然翻转，露出后面刻满人脸的青铜柱。
"是傩戏中的十二神将。"陈冉摸着青铜柱上的饕餮纹，"但多出二十七张…"他的手指突然被吸进某张人脸的口中，青铜柱内部传来齿轮转动声。
林静用发簪撬开人脸獠牙，簪头突然弹出枚玉印。陈冉认出这是父亲珍藏的汉代"伏魔都尉印"，印纽处还刻着陈家族徽。当他把印按在青铜柱的凹槽里时，整根铜柱裂成两半，露出后面的青铜棺椁。
棺盖上刻着双头神女分割铜镜的浮雕，林静耳后的胎记突然发烫。陈冉用登山镐撬开棺盖时，里面涌出大量刻着"舜"字的玉片，玉片下压着捆用金线装订的帛书。
"元狩二年，武帝遣方士入钟山。"陈冉念出开篇文字，手电光扫过关键段落，"得双瞳神女于烛龙目，剖镜为二…"林静突然夺过帛书，金线在她掌心勒出血痕。
溶洞顶部传来爆炸声，守墓人带着化蛇破顶而入。陈冉抱起帛书滚到观星台后，飞溅的碎石划破脸颊。林静突然将铜镜抛向空中：“陈冉，接住！”
镜面折射的光束点燃了化蛇的鳞片，守墓人的防毒面具在强光下裂开缝隙。陈冉看见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——右眼是正常的瞳孔，左眼却分裂成双瞳。
"你父亲没说过吗？"守墓人扯下面具，露出遍布疤痕的脸，"养蛊人需要两副肉身！"他的青铜弩机突然调转方向，箭簇射向溶洞顶部的钟乳石群。
陈冉扑倒林静的瞬间，钟乳石如雨坠落。某根石柱砸中青铜棺椁，露出底部隐藏的青铜匣。林静爬过去时，化蛇的毒牙已经逼近她的后颈。
"用玉印！"陈冉抛出伏魔都尉印，玉印在空中划出弧线，精准砸中化蛇的七寸。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，守墓人趁机冲向青铜匣，手中匕首泛着尸毒的青光。
林静突然撕开衣襟，将胸口的铜镜对准守墓人。镜光穿透他身体的刹那，陈冉看见两个重叠的身影——一个是满脸疤痕的中年人，另一个竟是年轻时的父亲！
青铜匣在混战中开启，里面躺着对连体青铜人偶。陈冉认出人偶面容与自己及林静神似，背后的甲骨文记载着惊人真相：钟山神女需要双生子献祭，而守墓人正是百年前失败的试验品。
当守墓人的匕首刺到时，林静突然用铜镜挡住刀刃。镜面碎裂的瞬间，整座溶洞开始崩塌。陈冉拽着她跳进突然出现的暗河支流，身后传来守墓人癫狂的笑声：“你们逃不出烛龙的眼睛！”
两人被卷入漩涡时，陈冉看见河底沉着九具青铜轿。当他的氧气即将耗尽时，林静突然吻住他的嘴唇，将某颗玉珠渡入他口中。玉珠在舌尖化开的瞬间，陈冉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双瞳，看清了水底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——每根锁链都捆着个戴防毒面具的"父亲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