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：舜瞳骨墟

陈冉在腐臭味中惊醒，鼻腔里灌满淤泥。他抹了把脸上的污水，发现林静正蜷缩在盗洞转角处，左肩伤口渗出的黑血已经凝固成甲骨文形状。手电筒滚落在三米外的青铜器残片上，光束照亮洞壁密密麻麻的刻痕——全是"陈"字叠着"祭"字。
"醒醒。"陈冉轻拍林静的脸颊，触感冰凉得可怕。她锁骨处的皮肤突然鼓起蚯蚓状的纹路，那些甲骨文正缓慢爬向心脏位置。陈冉摸出半瓶云南白药，药粉洒在伤口时竟腾起青烟，烧出焦糊的肉味。
林静在剧痛中猛然睁眼，琥珀色瞳孔里闪过青铜镜的残影："他们在用尸蛊追踪…"话没说完，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，混着熟悉的青铜铃铛声。
陈冉背起林静往盗洞深处爬行，膝盖蹭过潮湿的泥土，带出几片带铭文的青铜甲。林静的下巴抵在他肩头，呼出的气带着血腥味："看洞顶…"手电筒光束上移，照出倒悬的二十八宿星图，每颗星都是人骨镶嵌而成。
"这是舜帝时期的殉葬坑。“林静的指尖划过陈冉后颈的汗，”《尚书》记载舜葬九嶷，实为…"她的声音突然扭曲，陈冉感觉后背重量骤轻，转身时只抓住半截撕碎的衣袖。
林静像提线木偶般飘向洞顶星图，四肢关节发出木器摩擦的吱呀声。陈冉扑过去拽住她的脚踝，却被带得离地半米。星图中央的人骨天玑星突然坠落，砸在地上碎成骨粉，显露出刻在洞底的卦象。
"震下坎上…"陈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父亲笔记里的卦辞浮现脑海。当第二颗人骨星坠落时，他抓起骨粉撒向卦象，地面突然裂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。
林静重重摔进他怀里，锁骨处的甲骨文正在渗血。甬道两侧的壁画让他们同时屏息——画中傩面人正在分娩双头婴，每个婴儿脐带都连着青铜镜。更诡异的是，所有傩面人的耳后都刻着夔龙纹。
"是记忆嫁接术。"林静撕开染血的衣襟，露出心口若隐若现的青铜镜纹，"守墓人用镜子篡改认知，让我们以为…"她的手指突然抠进壁画，挖出块带磁性的黑石，“这是磁铁矿，能干扰…”
盗洞深处传来编钟的闷响，音调与星官阵列坍塌时完全相同。陈冉摸出伏魔都尉印，青铜獬豸的独角突然渗出黑血，在甬道地面蚀刻出北斗七星的图案。
"跟着血星走。"林静将黑石按在伤口止血，"磁石能暂时屏蔽尸蛊感应。"她的呼吸喷在陈冉耳后，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。当第七颗血星亮起时，他们撞进个穹顶墓室，九盏青铜灯自动燃起青绿色火焰。
墓室中央的浑天仪缺了核心部件，正是林静戴着的长命锁形状。陈冉刚要上前，林静突然拽住他腰带：“等等！看地砖缝隙。”
青砖拼接处渗出沥青状液体，逐渐汇聚成《山海经》异兽图。当康的獠牙抵住计蒙的蛇尾，每个图案都对应浑天仪的某个星宿。陈冉的登山靴突然被黏住，鞋底防滑纹里嵌着的玉屑开始发烫。
"是磁流体机关。"林静用瑞士军刀挑开鞋底，"跟着我的脚印…"她赤脚踏上青砖，足弓处的旧伤疤突然裂开，滴落的血珠在砖面烧出小洞。
陈冉紧随其后，发现林静的步法暗合二十八宿方位。当最后一步落在危宿位时，浑天仪突然转动，缺失的核心位置弹出个青铜匣。匣内羊皮卷上的血字让他们同时僵住——“陈氏长子，甲子年亥时，舜瞳祭品”。
"这是我生辰。"陈冉的指尖拂过发黄的羊皮卷，卷轴末端印着父亲的手纹。林静突然夺过卷轴扔进青铜灯，火焰腾起两米高的瞬间，映出墓室顶部隐藏的壁画。
壁画上的傩面人正在解剖双头婴，将眼球嵌入青铜镜。陈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那些青铜镜的纹路…分明是父亲书房悬挂的仿古镜样式。
"他们用镜子保存记忆。"林静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，"我父母车祸那晚…"她突然撕开左臂衣袖，陈冉看见她小臂内侧刻满反写的甲骨文，每个字都在皮下蠕动。
墓室外传来铁链破空声，陈冉拽着林静滚到浑天仪背面。三个戴饕餮面具的黑衣人破门而入，为首者手持的青铜铃铛挂满小指骨。陈冉注意到中间那人靴底沾着新鲜红土——和大学后山工地出土的西周陶片上的土质相同。
"游戏该结束了。"为首的黑衣人掀开面具，露出布满青铜镜碎片的脸。他的声带似乎受过重创，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声：“林小姐该回到镜中了。”
林静突然将长命锁按在陈冉胸口，冰凉的金属瞬间烙红皮肤。当黑衣人的铁链扫来时，陈冉本能地举起伏魔都尉印格挡，青铜獬豸的独角突然伸长，刺穿中间黑衣人的傩面。
腥臭的黑血喷溅在浑天仪上，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林静趁机扑向左侧黑衣人，指尖的磁石片划破对方耳后的夔龙纹。被割破的皮肤下露出青铜镜的残片，陈冉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那面碎镜。
"小心幻象！"林静的警告被铁链声淹没。右侧黑衣人突然掏出青铜镜，镜面映出的竟是陈冉母亲上吊的画面。陈冉的瞳孔骤然扩散，伏魔都尉印脱手飞向浑天仪。
林静甩出登山绳缠住黑衣人手腕，绳结正是《考工记》记载的镇魂扣。当黑衣人挣扎时，陈冉看见他颈动脉处嵌着青铜镜碎片——与林静小臂内侧的完全一致。
"他们把自己改造成了活体镜。"林静的声音混着打斗的喘息，"用《淮南子》记载的…"话未说完，她被铁链击中后腰，撞在浑天仪上咳出带金粉的血。
陈冉抓起燃烧的羊皮卷砸向青铜镜，火焰中浮现出父亲将婴儿交给守墓人的画面。当画面中的婴儿睁开重瞳时，三个黑衣人突然抱头惨叫，青铜镜碎片从他们七窍钻出。
"就是现在！"林静将长命锁嵌入浑天仪缺口。机械运转的轰鸣声中，墓室地面裂开深井，井底传来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。陈冉拽着林静跃入井口，下坠时看见井壁刻满分娩的傩面人，每个都长着林静的脸。
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，陈冉的求生本能让他拼命上浮。破水而出的瞬间，他看见星空倒悬在海面，二十八宿的位置与盗洞里的星图完全相反。林静从他怀里挣脱，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：“这不是海…是归墟。”
远处的"海平线"突然隆起，青铜铸造的九嶷山破水而出，山体布满蜂窝状的墓穴。陈冉的伏魔都尉印剧烈震颤，印鉴上的"陈"字正在渗血。当血珠滴落海面时，数以万计的青铜镜浮出水面，每面镜子都映出陈冉不同年龄段的影像。
"他们用镜子养蛊。"林静划破掌心，将血抹在最近的青铜镜上。镜中的"陈冉"突然转头微笑，瞳孔变成淡金色：“你终于来了，祭品。”
陈冉一拳打碎铜镜，残片割破手背的同时，九嶷山传来编钟巨响。山腰处的墓穴逐一亮起青灯，组成巨大的重瞳图案。林静突然闷哼一声，锁骨处的皮肤开始透明化，露出皮下交错的青铜镜脉络。
"去山脚的獬豸祠。"她推开陈冉伸来的手，"那里有破局的关键…"话音未落，海面突然伸出青铜锁链缠住她的脚踝。陈冉潜入水中，看见锁链尽头连着具青铜棺，棺盖上刻着父母的名字。
当陈冉用伏魔都尉印砸开棺盖时，海水突然退去。他抱着林静摔在潮湿的墓道上，头顶传来熟悉的铁链声。九嶷山在他们面前轰然崩塌，露出山体内巨大的青铜骨架——竟是《山海经》记载的烛龙遗骸。
烛龙左眼眶嵌着浑天仪，右眼正是林静丢失的长命锁。陈冉的太阳穴突然剧痛，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：父亲抱着婴儿站在烛龙头骨前，将长命锁塞进龙牙缝隙…
"陈冉！"林静的尖叫让他清醒。三个黑衣人从烛龙肋骨间跃下，面具下的脸正在融化，露出青铜镜材质的头骨。陈冉拽着林静爬上烛龙脊椎，每节骨缝都嵌着刻"祭"字的甲骨。
当黑衣人追至第七节脊椎时，林静突然掰断骨缝里的甲骨。烛龙遗骸突然震动，左眼的浑天仪投射出星图光幕。陈冉在光幕中看见父亲正在某处墓室刻字，落款时间竟是三天前。
"他在世！"陈冉的吼声激起甲骨共鸣。林静趁机将长命锁按进烛龙右眼，淡金色光芒瞬间吞没整个空间。黑衣人在强光中化为青铜汁液，陈冉抱着林静跳进突然出现的盗洞，身后传来烛龙苏醒的龙吟。
盗洞尽头是间现代墓室，工作台上散落着带余温的咖啡杯。墙上挂历显示着当前日期，父亲未写完的笔记摊在桌面：“静儿才是真正的守墓人后裔…”
林静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枚青铜镜碎片。陈冉捡起碎片，看见镜中映出的自己耳后浮现夔龙纹。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，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，由远及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