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：黄泉契印

坠落产生的耳鸣持续了十秒。杨烁的后背重重砸在棺盖上，描金纹路硌得脊椎生疼。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哼，腐烂的松脂味裹着某种动物腺体分泌的腥臊直冲鼻腔。
"都活着吗？"苏媛媛的声音带着回响。
"手电筒摔坏了！"苏阳的动静像是坐在什么东西上，"这棺材怎么跟冰柜似的..."
杨烁摸到胸前的铜制刀坠，金属表面竟泛着诡异的荧光。借着这抹幽光，他看清棺盖内侧刻满蝌蚪状的符文，衔尾蛇图案的蛇眼位置嵌着枚铜制铃铛。
"别碰那个！"苏媛媛突然抓住他手腕，"这是萨满教的引魂铃，响一声勾人魂，响三声..."
"叮——"
铜铃突然自鸣。杨烁感觉天灵盖像是被冰锥贯穿，无数嘈杂的呓语在颅腔里炸开。苏媛媛的朱砂符拍在他眉心时，符纸瞬间结满白霜。
"都捂住耳朵！"她扯下腰间铜钱串塞给江玲儿，"用这个堵..."
第二声铃响撕裂黑暗。江玲儿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，美甲疯狂抓挠棺壁："黄泉路开啦！新娘子该上花轿了～"她的声线变成男女混响，指甲在青铜上刮出火星。
杨烁翻身压住她乱蹬的双腿："是柳七娘！"阴婚契的位置像被烙铁灼烧，"苏媛媛快想办法！"
"用你爷爷留的东西！"苏媛媛撕开急救包翻找纱布，"铜刀坠浸过杨家人的血，能破..."
第三声铃响震得棺木颤动。江玲儿的瞳孔完全变成蛇类的竖瞳，腰身违反人体工学地弓起，膝盖顶在杨烁胸口："相公急什么～"她舌尖扫过唇角，"等喝了合卺酒..."
杨烁扯下刀坠按在她眉心。铜器接触皮肤的瞬间腾起青烟，江玲儿发出非人的嘶吼，七条蛇尾虚影从背后炸开。苏阳趁机用铜钱串勒住她脖子："玲姐对不住了！"
"松手！会勒断她气管！"苏媛媛甩出红绳缠住蛇尾虚影，"杨烁念镇煞咒！"
棺盖突然被巨力掀翻。月光如瀑倾泻而下，照见塌陷坑边缘密密麻麻的灰鼠，每只都顶着指甲盖大小的红盖头。白老太太的尸身正站在鼠群中央，寿衣下摆爬满白蛆。
"时辰到了。"尸身喉咙里传出柳七娘的笑声，"该行合卺礼了～"
杨烁胸前的阴婚契突然浮现金光，蛇形印记脱离皮肤悬浮半空。苏媛媛的铜钱阵刚摆到一半就被阴风吹散："糟了！她要借契印开鬼门！"
江玲儿突然挣脱束缚扑向杨烁。她的指尖触到阴婚契的瞬间，整片松林的地面开始渗出黑水，九口棺材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
"接着！"苏媛媛抛来浸过雄黄的绷带，"缠住她的..."
话未说完，白老太太的尸身突然炸成碎片。漫天蛆虫雨点般砸落，每只蛆虫落地都变成巴掌大的白刺猬。苏阳的灭火器喷出最后一点泡沫："这他娘是捅了保家仙的窝？"
杨烁用绷带缠住江玲儿手腕，发现她小臂浮现出衔尾蛇纹身："苏媛媛！她身上也有契印！"
"不是也有。"苏媛媛割破掌心在虚空画血符，"是阴婚契在复制！柳七娘要借活人精血..."
鼠群突然发出整齐的吱吱声。红盖头自动拼接成轿帘，灰鼠们直立行走组成送亲队伍。白刺猬群滚成个唢呐形状，吹奏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喜乐。
"拦住花轿！"苏媛媛甩出五帝钱击碎鼠群，"杨烁带江玲儿进松树林，西南方向有..."
地面突然裂开道三指宽的缝隙。黑水中浮出张惨白的人脸，竟是失踪多时的黄文渊。他的金丝眼镜挂在耳廓，瞳孔缩成针尖大小："血食...新鲜的血食..."
"黄皮子也来抢亲？"苏阳抡起半截棺材板砸过去，"你们五仙能不能排个号？"
杨烁的消防斧劈中黄文渊肩膀，却像是砍进橡胶轮胎。腐臭的黑水突然卷住斧刃，阴婚契的金光顺着斧柄蔓延到他手臂。
"小心水里有东西！"苏媛媛的红绳缠住他腰身猛拽，"这是黄泉..."
黑水突然暴涨至齐腰深。江玲儿身上的衔尾蛇纹身发出红光，将她缓缓托离水面。柳七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："一拜天地——"
杨烁感觉脖颈被无形力量按压。苏媛媛掏出萨满鼓疯狂敲打，鼓面震出的声波在水面激起涟漪："天地玄宗，万气本根！广修浩劫，证吾神通！"
水面下突然伸出无数白骨手。苏阳的裤腿被扯破，小腿留下五道青黑指印："这特么是乱葬岗啊！"
"本来就是养尸地！"苏媛媛边敲鼓边往杨烁身边靠，"柳七娘用阴婚契打开阴阳路，必须..."
江玲儿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。她的貂皮大衣被黑水腐蚀出破洞，衔尾蛇纹身正在吞噬周围光线。杨烁胸前的契印与之呼应，形成道金光锁链将两人相连。
"二拜高堂——"
白骨手突然汇聚成座椅形状。杨烁看见爷爷的虚影坐在其中，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红绳。老人机械地转头，眼眶里爬出两条青蛇："烁儿...完婚..."
"爷爷？"杨烁的斧头垂落水面。苏媛媛的鼓槌狠狠砸在他后颈："醒醒！那是柳七娘造的幻象！"
鼓声震碎虚影的瞬间，黑水突然沸腾。柳七娘的真身从水中缓缓升起，旗袍开衩处露出青鳞蛇尾："小相公不喜欢老派的拜堂？"她指尖挑起江玲儿的下巴，"那咱们玩点新潮的～"
江玲儿突然抓住杨烁手腕，衔尾蛇纹身像活过来般游进他皮肤。苏媛媛的镇魂符拍到一半，发现两人手腕被蛇形金光紧紧缠绕。
"夫妻对拜——"
巨力压迫着杨烁弯腰。江玲儿的美瞳片被黑水冲掉，露出完全兽化的竖瞳："七娘说...要你尝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..."她的声音混着杨守山临终前的咳嗽声，"就像当年她被你爷爷..."
苏媛媛的铜钱剑刺穿江玲儿肩头。黑血喷溅的刹那，杨烁看见爷爷虚影手中的红绳——分明是柳七娘褪下的蛇皮。
"你爷爷杨守山根本不是什么赤脚医生！"柳七娘的蛇尾缠住苏阳的脖子，"他是萨满叛徒，用镇魂钉害我修为尽失..."
杨烁突然扯断颈间红绳，铜制刀坠落入黑水："那这个呢？"刀坠遇水即溶，化出枚生锈的青铜钉，"你故意引我来找这个？"
柳七娘的笑声戛然而止。苏媛媛趁机甩出墨斗线缠住蛇尾："杨烁！镇魂钉插她七寸！"
黑水突然形成漩涡。江玲儿身上的衔尾蛇纹身开始反方向游动，阴婚契的金光逐渐暗淡。杨烁握紧青铜钉扑向柳七娘，却被突然暴起的江玲儿撞翻。
"别伤她！"苏媛媛的朱砂弹打偏，"江玲儿魂魄被..."
柳七娘的蛇尾卷起棺材板砸来。杨烁翻滚着躲开，青铜钉不慎划破掌心。鲜血滴入黑水的瞬间，整片塌陷坑响起万千冤魂的哭嚎。
九口棺材同时开启。白刺猬群托着牌位浮出水面，灰鼠们捧着丧葬用品列队而行。黄文渊的兽爪撕开水面，抓着半截人类腿骨狂笑："时辰到！鬼门开！"
苏媛媛的萨满鼓突然自燃。她徒手接住燃烧的鼓面，掌心血符印在火焰中显现："以血为引，以魂为祭！灰黄白柳黑，五仙听令！"
沸腾的黑水突然静止。柳七娘的蛇尾僵在半空，江玲儿眼中的红光忽明忽暗。杨烁趁机将青铜钉扎进蛇尾七寸，腥臭的黑血喷了他满脸。
"杨守山！！！"柳七娘的尖叫震落松针。她的身躯开始片片龟裂，旗袍化作青烟消散，"你以为毁我肉身就能...啊！"
青铜钉突然爆出青光。塌陷坑底浮现出巨大的萨满图腾，五仙形象在火光中依次闪现。苏媛媛跪在水面咳嗽："快...钉头七箭..."
杨烁握紧滴血的青铜钉，看见爷爷的虚影在火光中微微颔首。他反手将利刃般的镇魂钉刺入自己胸口，阴婚契的金光顺着伤口疯狂涌入。
"你疯了！"苏媛媛扑过来时被金光弹开。江玲儿突然恢复神智，扑上来按住他手腕："杨烁！"
"爷爷欠的债..."杨烁咳出带金光的血沫，"我来还..."
柳七娘崩解的身躯突然重组。她抓着半截蛇尾狂笑："好个血亲献祭！杨家果然..."
青光突然吞没整个塌陷坑。等众人恢复视力时，水面漂浮着无数蛇鳞，九口棺材全部闭合如初。杨烁胸前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，阴婚契的印记变成暗红色。
苏阳从水里捞出眼镜："结...结束了？"
"才刚开始。"苏媛媛盯着杨烁锁骨处新出现的刺青——五仙环绕的衔尾蛇图腾，"他把自己变成活契印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