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：尸池镇魂

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，杨烁踹开消毒间的铁门时，福尔马林的气味熏得江玲儿直干呕。苏媛媛反手甩出五枚铜钱钉在门框，钉尾拴着的红绳瞬间绷直成蛛网状。
"别碰停尸柜！"杨烁拽住正要开柜门的苏阳，"三号柜里泡着去年矿难的四具尸体，骨殖都泛着绿..."
话音未落，走廊传来指甲挠墙的刺耳声响。苏媛媛咬破指尖在玻璃窗上画血符："福尔马林镇不住活契印，得用更狠的！"她突然扯开杨烁的衬衫，"把你扔进尸池泡十分钟！"
江玲儿的高跟鞋踩在血泊里打滑："这娘们疯了？"
"解剖台下有暗格。"杨烁摸索着瓷砖缝隙，"六十年代防空洞改的尸池，存着建校至今的..."他手指突然按到块活动的瓷砖，暗门弹开的瞬间，腐臭味混着冷雾扑面而来。
苏阳举着手机照明往下照。水泥台阶延伸进浓稠的黑暗，池水表面漂浮着几十个密封袋，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在袋子里蜷缩。"我操！"他手机差点掉进池子，"这特么是腌人肉？"
"是教学用遗体。"杨烁扯过墙上的防化服，"密封袋里充的是惰性气体，能..."
苏媛媛突然把他推进池子。福尔马林溅起的水花里泛着诡异的靛蓝色，杨烁锁骨处的刺青发出油炸般的滋啦声。五仙图腾在皮肤下疯狂扭动，搅得池水泛起层层血沫。
"按住他！"苏媛媛甩出红绳缠住杨烁手腕，"活契印在吸煞气！"
江玲儿抄起解剖台上的止血钳："怎么按？他又不是..."
密封袋突然同时爆开。几十具泡发的尸体直立浮出水面，青灰色的手指抓向杨烁脖颈。苏媛媛甩出把糯米砸在最近的尸体脸上："诈尸了！快泼黑狗血！"
"医学院哪来的黑狗血！"苏阳抡起灭火器砸碎爬上岸的尸体头颅，"用福尔马林凑合行不行？"
杨烁突然从池底冒出头，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："东北艮位...咳咳...墙角有备用的..."他呛出几口带血丝的药水，"红色消防柜...第三层..."
江玲儿踹开消防柜玻璃。六支密封的玻璃管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光泽，标签上印着"生物防腐实验样本-1987"。她抡起管子砸向扑来的浮尸："这特么是黑驴蹄子？"
"是怀孕母獾的血！"苏媛媛接住抛来的玻璃管，"当年我姥姥存的..."她咬开橡皮塞将血泼在池面，升腾的血雾里顿时响起黄皮子的惨叫。
池水突然沸腾。杨烁背后的刺青浮出皮肤，五仙虚影在血雾中撕咬成一团。灰鼠咬住黄鼠狼的尾巴，白刺猬的尖刺扎进柳仙的蛇身，黑雾般的影子在池面上空盘旋尖笑。
"五鬼夺煞！"苏媛媛往池边撒朱砂，"活契印要炸了！"
解剖室的门板轰然倒塌。黄皮子群顶着红盖头涌进来，每只爪子都抓着块带血的灵牌。打头的黄皮子膨胀成藏獒大小，金红色皮毛炸成刺猬状："杨公子好狠的心～"它的声音忽男忽女，"黄家的聘礼都敢..."
苏阳的灭火器喷出白色粉末："你丫送冥婚还有脸要彩礼？"
杨烁突然从尸池跃出。湿透的白大褂紧贴着后背的刺青，五仙图腾在皮肤下凸起成浮雕状："想要活契印？"他抓起解剖刀划破掌心，"自己来拿！"
鲜血滴入池水的瞬间，整座尸池泛起靛蓝色火焰。漂浮的尸体突然齐刷刷睁眼，腐烂的声带挤出沙哑的嘶吼："杨...守...山..."
苏媛媛的铜钱剑差点脱手："这些尸体...认识你爷爷？"
"他们当年都是杨家的出马弟子。"杨烁抹了把脸上的血水，"六三年闹饥荒，爷爷用活人养仙家..."他锁骨处的灰仙印记突然发烫，"后来五仙反噬，这些人的魂魄..."
黄皮子群突然发出整齐的嚎叫。打头的黄皮子人立而起，前爪捧着个带牙印的头盖骨："杨守山欠的债，该孙子还了！"它把颅骨抛向尸池，"请老碑王！"
颅骨沉入池底的位置突然冒出气泡。靛蓝色火焰中浮出个穿中山装的佝偻身影，腐烂的面孔上黏着几缕灰鼠毛。苏媛媛的红绳刚碰到那影子就燃成灰烬："是灰家的碑王！"
"爷爷？"杨烁踉跄着后退半步。那影子突然瞬移到他面前，露出爬满蛆虫的眼窝："好孙子...把活契印给爷..."
江玲儿的高跟鞋狠狠踹在影子胯下："做你的春秋大梦！"鞋跟镶的碎钻在火光中划出弧线，"老娘最恨重男轻女的老棺材瓤子！"
灰仙碑王发出漏气般的嘶吼。苏阳趁机抡起灭火器砸向黄皮子群："老杨快念咒！你们杨家的镇魂咒！"
杨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年的祠堂——爷爷攥着他的手按在族谱上，泛黄的宣纸沁着血腥味："灰门弟子杨守山，今以血脉为契..."
"灰门弃徒杨守山！"尸池里的碑王突然暴喝，"背信弃义！欺师灭祖！该入拔舌地狱！"它腐烂的指尖戳向杨烁眉心，"还不交..."
苏媛媛的铜钱剑贯穿碑王咽喉："你也配称师？"剑身燃起的青火中传出灰仙惨叫，"当年你骗杨守山立活人桩，害得..."
杨烁突然夺过铜钱剑。掌心伤口处的血浸透剑柄，五仙刺青顺着剑身蔓延成血色咒文："天地玄宗，万气本根！"铜钱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，"四灵镇煞，五岳..."
尸池突然炸起三米高的水柱。五仙虚影在浪头里撕咬翻滚，整栋楼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。江玲儿抓着解剖台边缘尖叫："地砖在冒血！"
苏媛媛甩出把黄豆撒在血泊里："是灰仙的子孙！快撒盐！"
杨烁的咒文突然卡在喉咙。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水里扭曲——瞳孔变成蛇类的竖线，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獠牙，后背刺青里钻出条青鳞巨蟒。
"守住灵台！"苏媛媛的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，"活契印在篡改你的魂魄！"
火辣辣的疼痛让视野恢复清明。杨烁反手将铜钱剑插进自己肩头，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："以我精血，奉请..."他忽然瞥见池底某具尸体手腕上的银镯——那是奶奶下葬时戴的老物件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七岁那晚，奶奶枯槁的手攥着银镯把他推进地窖："灰家要来收人了...烁儿记住...血契在..."
尸池里的碑王突然发出凄厉哀嚎。所有漂浮尸体齐刷刷转向杨烁，腐烂的声带挤出同一句话："血亲还债...天经地义..."
"还你妈的债！"江玲儿抡起装标本的玻璃罐砸过去，"人家奶奶的陪葬品都偷！"
苏媛媛突然拽住杨烁的衣领："银镯！那是镇魂器！"她纵身跳进尸池，"我捞镯子，你拖住..."
靛蓝色火焰突然变成血红色。碑王的影子膨胀成巨人观，腐烂的肠肚里钻出成千上万的白蛆："杨家的种..."它腹腔里传出婴儿啼哭，"都该给仙家当..."
杨烁的解剖刀突然扎进自己掌心。剧痛让五仙刺青暂时停滞，他蘸着血在池边画下记忆中的符咒："灰门欺天，柳氏蒙冤！"银镯突然从池底飞射而出，"今日请祖..."
银镯套上手腕的瞬间，整座尸池寂静无声。漂浮的尸体缓缓沉入池底，碑王的虚影在扭曲中爆成漫天鼠毛。黄皮子群尖叫着逃向走廊，却被突然闭合的铁门截断退路。
"这是..."苏媛媛趴在池边咳嗽，"你奶奶的..."
"是萨满祝由科的锁魂环。"杨烁擦掉嘴角的血，"奶奶用自己魂魄做的镇物。"他举起手腕，银镯内侧的满文在血光中泛金，"能暂时封住活契印十二个时辰。"
江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："能消停半天？"
"够用了。"苏阳踢开脚边的黄鼠狼尸体，"咱们是不是该..."
停尸柜突然传来敲击声。三号柜的门板凸出个人形鼓包，泛绿的防腐液从缝隙渗出。苏媛媛的罗盘刚掏出来就炸成碎片："还有东西没解决！"
杨烁突然冲向解剖台。福尔马林池里浮起串气泡，奶奶的银镯开始发烫："是矿难尸体...他们手腕上都有灰仙印记..."
"当年你爷爷用矿工养灰仙？"苏媛媛甩出红绳缠住柜门，"怪不得会..."
柜门轰然炸飞。四具挂着绿苔的尸体直挺挺立起来，手腕处的灰仙印记泛着磷光。苏阳抄起墙角的消防斧："这特么是生化危机？"
"别砍！"杨烁拽住他后领，"他们魂魄被灰仙困住了！"银镯突然射出道金光，将尸体们定在原地，"帮我按住他们天灵盖！"
江玲儿的高跟鞋踩在尸体肩膀："按哪？天灵盖还是..."
"百会穴！"苏媛媛将糯米塞进尸体鼻孔，"用祝由科的手法！"
杨烁的银镯擦过尸体眉心，带出缕黑烟："尘归尘，土归土..."他指尖沾着朱砂画过尸斑，"杨家造的孽，今日..."
尸体的眼珠突然转动。最壮硕的那具突然抓住江玲儿脚踝，力道大得能听见骨裂声。苏媛媛的铜钱剑刚要劈下，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。
应急灯亮起的瞬间，所有人都僵在原地——四具尸体的胸腔全部剖开，腐烂的心脏不翼而飞。杨烁的银镯表面出现裂痕，池水里的福尔马林不知何时变成了粘稠的血浆。
"活契印...在反噬镇物..."苏媛媛的声音发颤，"必须找到..."
走廊突然响起唢呐声。不是常见的黄皮子娶亲调，而是萨满祭祀时才用的安魂曲。杨烁的后腰突然剧痛，黄仙刺青穿透衣服渗出鲜血，在瓷砖地面汇成个箭头形状。
"它在指路？"苏阳举着灭火器后退，"老杨你后背..."
箭头突然转向窗外。医学院后山的枫树林里亮起盏白灯笼，火光中隐约可见祠堂飞檐的轮廓。杨烁的银镯裂痕又多了三道："是杨家老宅...奶奶的牌位..."
苏媛媛突然拽住他手腕："不能去！这是五仙做的局！"
"但活契印撑不过十二个时辰。"杨烁扯下染血的白大褂，"当年的事...该做个了断了。"
江玲儿一瘸一拐地跟上："我开车！我爸车库里有防弹路虎！"
"你脚踝都肿成馒头了！"苏阳蹲下身，"上来！老子背你！"
五人逃出解剖室时，月光正照在尸池表面。漂浮的血沫渐渐聚成张人脸，嘴角挂着灰仙特有的狡黠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