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接下来,我们怎么办?”
顾城风并不熟悉要下墓的流程,倒是苏木,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古墓只要能找到的,全给他下了个遍,但顾城风却明显觉得,他的神情很严肃。
隐约感受到此次的墓穴不同以往,顾城风也不着急他回答。
半晌,苏木才悠悠开口。
“这个墓凶险万分,兄弟确定要一起下?”
其实顾城风对古墓没什么兴趣,他是学建筑的,倒是想看看古墓的建设样式,更重要的是,他收了老板几万块的工资,必须对这个工地做详尽的评估才能交差。
“下!难得的机会,不能放过!”
苏木看了他一样,饶有兴趣的笑了笑:“不愧是我兄弟,行!那就听我的,我们兵分两路,我去找人,你去古玩市场,给我淘点东西!”
虽然顾城风也不知道古玩市场能有什么,但是他直到苏木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,一口答应下来。
两人规划好,苏木猛踩油门,将顾城风丢在古玩市场之后,自己便驱车离开。
夜幕下的龙城古玩市场像只蛰伏的巨兽,顾城风站在"聚宝斋"斑驳的匾额下,指尖摩挲着青砖墙缝里渗出的凉意。七月十五的月光在琉璃瓦上凝成霜,远处纸钱燃烧的灰烬打着旋儿扑到西装下摆。
"小兄弟要请镇物?"柜台后的老头推了推圆框眼镜,龟甲纹路的手掌按在黄铜算盘上,"戌时三刻鬼门开,这个点来寻摸物件的…"他突然噤声,浑浊的眼球盯着顾城风衬衫第三颗纽扣——那里沾着星点暗绿色黏液。
玻璃展柜里的五帝钱突然叮当作响。顾城风看着最中间的雍正通宝诡异地竖立旋转,铜锈在月光下泛出类似棺椁渗液的青黑色。他不动声色地将信封推过去:“要三根二十年以上的墨斗线,朱砂要云南辰州矿的。”
老头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他手腕,鼻翼翕动着嗅了嗅:"带着尸苔味儿还敢乱跑?"他从柜台暗格里摸出个油纸包,“再加两枚阴阳钱,戌时往西南方洒——当心穿红鞋的。”
顾城风刚要开口,斜刺里伸来只涂着丹蔻的手。银铃般的笑声震得招魂幡簌簌作响:"王掌柜又吓唬生客呢?"穿绛红旗袍的女人斜倚在博古架上,鎏金香囊在腰际晃出残影,“小哥哥不如看看我们荆家的摸金符?”
"荆大小姐,就别忽悠我们家风风了吧!"苏木的声音裹着引擎轰鸣撞进店门。改装牧马人的远光灯劈开街道浓雾,副驾驶跳下的少年反手甩出九宫罗盘,黄铜指针正正指向顾城风手中的油纸包。
荆妍妍知趣的收回手,迅速从自己手腕上扯下一枚铜钱丢给顾城风。
“开个玩笑嘛!这个送你,当赔不是了!”
"北斗西移,奎宿犯冲。"少年咬着棒棒糖,手拿起那枚铜钱递给顾城风,含糊道,"这个是真的,荆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。”
顾城风结果铜钱,疑惑的看向少年,少年笑着做了自我介绍。
“我叫程昱,是苏哥的朋友,苏哥说你们刨出个会喘气的棺材?"他忽然凑近顾城风衣领嗅了嗅,水果糖的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尸臭,“寅时三刻土腥转阴,那玩意儿今晚要醒。”
荆妍妍突然拽过程昱的衣领,柳叶刀擦着他耳畔钉入柜台:"阮家的狗崽子也敢碰姑奶奶看上的货?"刀柄缠着的红绸无风自动,隐约露出"荆"字暗纹。
程昱并不害怕,一抖肩就撤开了荆妍妍的手。
”荆大小姐所说不然,都是出来赚钱混口饭吃,只要价钱到位,我也可以做你的狗崽子!”
说着,还摆出一副小狗伸舌头的造型,顾城风忍不住想笑,之前他听苏木提起过这孩子,果然古灵精怪的,很难想象,这样的人居然长期游走在阴暗地。
荆妍妍被程昱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,门外尖锐的刹车声撕破街面寂静。
三辆黑色路虎呈品字形堵住巷口,为首的车窗缓缓降下,阮竹清冷玉般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白:"荆大小姐好大威风。"她指尖轻叩车门,后视镜上挂着的青铜铃铛突然疯狂震颤。
苏木走到顾城风身边,拍了拍手:“今晚可真热闹,这么快这些人就收到消息了!”
顾城风有些奇怪,苏木看了一眼荆妍妍。
“这两个是死对头,荆家嘛做的都是赶紧生意,这荆妍妍出了名的有底线,下墓只为玩儿,从不拿东西,不过这阮家就不一样了,什么脏就拿什么!”
苏木说话的时候虽然压低了声音,但还是被阮清竹捕捉到了,她瞪了一眼苏木,苏木立即掉转头不看她。
却见顾城风死死盯着屋子外面看。
顾城风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。月光不知何时变成血红色,整条街的古董突然集体发出嗡鸣,青花瓷瓶上的缠枝莲纹在墙上游走如蛇。苏木猛地扯开衬衫,露出胸口暗红色的青龙胎记:“都他妈闭嘴!子时阴气要冲顶了!”
程昱突然将罗盘按在青石地面,咬破指尖画了个血色八卦:"坤位生门闭,有人动了棺椁!"他抓起背包就往门外冲,“工地!那童尸在吞月华!”
牧马人在空荡的街道上漂移出刺耳声响。荆妍妍单手握着方向盘,后视镜里映出她咬破指尖往眼皮涂抹的动作:"姓顾的,把你兜里那枚五铢钱含在舌下。"她突然猛打方向盘避开路中央的纸人,“看到穿寿衣的别对视!”
顾城风攥紧车顶扶手。挡风玻璃上突然炸开大片血手印,后座传来程昱撕符纸的裂帛声:"苏哥护住天灵!"他扬手撒出把糯米,前排座椅瞬间结满白霜。
工地塔吊在血月下弯折成诡异角度。顾城风跳下车时险些踩到团蠕动的黑影——白天的混凝土坑竟变成漆黑水潭,童尸正盘坐在青铜棺椁上啃噬老张的头颅。七枚青铜钉在他天灵盖上排列成勺状,每啃一口,北斗图案就亮起一颗。
"七星钉魂…"苏木的声音发颤,"这他妈是活人养尸阵!"他突然被荆妍妍扯着后领扑倒,原先站立的地面刺出森白骨刺。
阮竹清的高跟鞋声从雾中传来。她撑着油纸伞站在潭边,伞骨垂落的银铃坠着人指骨:"荆家果然都是蠢货。"伞面突然翻转,潭水沸腾着涌出无数青铜手臂,“这具天官赐福的尸王,我们阮家要了。”
荆妍妍反手甩出七根金针钉入泥地,血色纹路瞬间爬满青铜棺:"做你娘的春秋大梦!"她扯断颈间红绳,坠着的血玉手镯突然发出凤鸣,"程昱!点犀角灯!苏木念《度人经》!顾城风…"她转头愣住。
顾城风正徒手撕开棺椁表面的青苔,建筑设计师修长的手指精准扣进蟠龙纹的鳞片间隙。月光照在他沾着黏液的白衬衫上,隐约浮现出与棺盖相同的阴刻铭文。
"镇北侯萧…"他无意识地呢喃,瞳孔深处泛起暗金色,“错了,你们都错了…”
童尸突然发出三十七重奏的尖啸,血月下缓缓站起个戴冕旒的虚影。
浓雾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。顾城风在剧痛中低头,发现心口浮现出与棺椁蟠龙一模一样的刺青,荆妍妍的血玉镯正贴着他皮肤急速升温。恍惚间,他听见苏木带着哭腔的喊声随着血色月光坠落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