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：古格血泉啖旧誓

昆仑山的雪粒子还在靴底咯吱作响，眼前却已换了天地。冉风尘踩碎脚边风化的颅骨，望着断崖下连绵的土林皱起眉头——赭红色岩层间若隐若现的青铜鬼面，分明是古格王朝的镇墓兽图腾。
"这地界可比昆仑山邪乎。"苏离吐出嘴里的黄沙，铁锹尖戳了戳岩缝里半截青铜箭镞，“看这锈色，少说埋了八百年，箭杆上还刻着吐蕃密文呢。”
心儿腕间的青铜铃突然发出蜂鸣。她扯开羊皮袄的盘扣，露出锁骨下新结痂的北斗血契："西北三十步，有活物。"话音未落，江染的红绸已经缠住她的手腕，"活物？"江家大小姐的峨眉刺抵住她喉间，“该不会是你们师徒埋的暗桩？”
冉风尘的狐尾扫过两人之间的沙地，激起三尺高的尘墙："要内讧等进了墓再说。"他弯腰捡起块温热的陶片，指尖摩挲着上面未干的血渍，“新鲜的。”
苏离突然怪叫一声。他脚下沙地裂开蛛网纹，铁锹柄上缠着的墨斗线疯狂震颤："地龙翻身！"话音未落，整片断崖轰然塌陷，众人坠入腥气扑鼻的暗河。
"是血泉！"心儿甩出五枚铜钱钉住岩壁，看着赤红泉水漫过小腿，"古格王用战俘血养镇墓兽的传说居然是真的…"她突然噤声，墨斗线映出水面下密密麻麻的青铜链。
江染的红绸卷住冉风尘腰身："别碰水！"她指尖翻出块冰晶，"这血里有昆仑寒毒…"话没说完，冰晶突然炸成齑粉。水面浮出数百具裹着铜甲的浮尸，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青铜鬼面。
"活尸阵！"苏离的铁锹拍碎一具浮尸，黑血溅在青铜甲上腾起青烟，"这他娘是守陵人尸傀！"他拽着心儿跳上岩壁凸起处，“冉哥！水底下有东西在拽我的…”
血泉突然沸腾，九条青铜锁链破水而出。冉风尘瞳孔骤缩，那锁链末端的倒刺分明是江家特制的困龙钉。他暴喝一声扯断两根锁链，九尾虚影却在触及血水时骤然黯淡。
"锁链上有镇兽纹！"心儿甩出墨斗线缠住他的手腕，"用我的血！"她咬破指尖抹过铜钱，七星阵压住翻涌的血泉。冉风尘趁机撕裂剩余锁链，狐火将水面照得宛如炼狱。
江染突然割破掌心，血珠滴入泉眼："以血为引，请阴兵…"咒文尚未念完，整条暗河突然倒流。血水退去的河床上露出青铜浇筑的祭坛，八十一尊镇墓兽石像围成八卦阵型。
"这是…"苏离的铁锹哐当落地。阵眼处跪着具戴青铜鬼面的尸骸，破烂的羊皮袄与他身上这件如出一辙。
心儿腕间的青铜铃炸成碎片："苏离别过去！"她甩出符纸却晚了一步。苏离颤抖着揭开鬼面，露出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——尸骸颈间的狼牙项链，正是他从小佩戴的传家宝。
"阿爹？"苏离跌坐在血泊里，铁锹柄上浮现出暗红的吐蕃密文。冉风尘眯起眼睛，那些文字竟与他三百年前在敦煌见过的镇兽碑如出一辙。
江染的峨眉刺突然刺向尸骸心口："装神弄鬼！"青铜甲胄应声碎裂，露出腔内完好无损的青铜鬼面匣。她刚要伸手，整座祭坛突然旋转起来，八十一尊石像的眼窝里喷出毒烟。
"闭气！"冉风尘揽住心儿滚入阵眼，九尾虚影撑开屏障。苏离却魔怔般抱住尸骸不放，任由毒烟灼伤手臂：“阿爹说过…青铜鬼面里藏着…”
"藏着你祖宗！"江染的红绸卷住他后领甩向安全区，自己却被石像的青铜戟划破肩头。黑血涌出的刹那，祭坛地砖下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。
心儿突然扯开苏离的衣领，露出他后背的北斗胎记："原来你是守陵人后裔！"她将染血的铜钱按在胎记上，“快念《地藏渡魂经》！”
苏离浑浑噩噩张口，吐出的却是晦涩的吐蕃古语。青铜鬼面匣应声开启，滚出颗裹着血痂的夜明珠。冉风尘瞳孔骤缩——那分明是九尾宿主才会凝结的狐丹！
"三百年前…"他徒手捏碎狐丹，记忆如血泉倒灌。黄沙漫天的战场上，青年将领将染血的狐丹塞进副将怀中：“带着鬼面匣去古格…等九尾…”
记忆被爆炸声打断。江染炸开祭坛下的暗道，拽着苏离就往里冲："没空听故事了！"她回头时眼底泛着诡异的青光，“想知道真相就跟上！”
暗道尽头是座青铜浇铸的悬尸林。千百具裹着金缕玉衣的尸骸倒挂在穹顶，每具尸体的眉心都钉着青铜鬼面。心儿腕间的血契突然灼痛：“这些是…活人桩！”
"不止。"冉风尘的狐尾扫落具尸骸，玉衣碎裂后露出青黑的皮肤，"他们在用活人养镇墓兽。"他指尖燃起狐火，映出尸骸腹腔内蠕动的青铜蜈蚣。
苏离突然抢过江染的峨眉刺，精准挑开具尸骸的玉衣："这是我族纹身！"他指着尸骸心口的狼头刺青，“古格王朝的守陵人…怎么会变成活人桩？”
"因为贪婪。"苍老的声音从尸林深处传来。佝偻的影子拄着青铜杖缓缓走近，杖头镶嵌的狐丹与冉风尘捏碎的那颗一模一样：“当年冉将军赠我族圣物，却被炼成了邪器。”
心儿甩出墨斗线结成阵型：“你是活人？”
老者扯开破败的袈裟，露出胸口跳动的青铜鬼面："老衲是最后一代守陵人。"他浑浊的眼球转向冉风尘，“三百年了，九尾宿主果然如预言所说…”
冉风尘的狐尾突然刺穿老者咽喉。幻象消散后，原地只剩件空荡荡的袈裟。江染的红绸缠住从袈裟里滚出的青铜鬼面匣："装神弄鬼。"她刚要开启，整座尸林突然剧烈震颤。
"小心头顶！"心儿推开江染的瞬间，裹着金缕玉衣的尸骸暴雨般坠落。冉风尘撕裂两具尸傀，黑血却在地面汇成阵图：“是血祭阵！苏离！你爹留给你的东西！”
苏离哆嗦着掏出狼牙项链，沾血后竟变成把青铜钥匙。他插入鬼面匣的刹那，尸林穹顶裂开道天光，八十一具青铜棺椁顺着铁索缓缓垂落。
"这是要请咱们住店？"江染的峨眉刺打转儿，“姑奶奶可住不惯棺材。”
心儿突然按住疯狂跳动的血契："棺椁里封着镇墓兽！"她话音未落，冉风尘已经掀开最近的棺盖——里面蜷缩着只通体雪白的幼狐，九条尾巴被青铜钉穿透。
"九尾幼崽…"他瞳孔缩成竖线，三百年前的记忆再次翻涌。黄沙战场上，青年将领跪在他面前："求尊上救救我的族人…"血顺着青铜甲往下淌，“他们要用您的同族镇守龙脉…”
爆炸声打断了回忆。江染炸开青铜棺上的符咒，幼狐化作白光没入她的眉心："好东西可不能浪费。"她转身时眼瞳变成妖异的竖瞳，“多谢冉师兄…”
"吐出来！"冉风尘的狐尾缠住她脖颈。江染却笑得癫狂，胸口浮现出北斗血契：“晚了…现在我和小狐狸…呃！”
幼狐的虚影突然破体而出，叼着块青铜碎片跃入尸林深处。江染瘫软在地，腕间的江家印记正在被血契吞噬：“怎么会…”
"因为你不是宿主。"心儿将符纸贴在她额头，"只有被九尾选中的人…"她突然被冉风尘拽进怀里，堪堪躲过破空而来的青铜箭。
尸林四周亮起火把，数十个戴青铜鬼面的黑衣人拉开弩机。为首者摘下鬼面，露出与苏离七分相似的面容：“交出鬼面匣，留你们全尸。”
苏离的铁锹哐当落地：“阿…阿爹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