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：血镜照双生

苏离手中的铁锹在沙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，他踉跄着倒退三步，后腰撞上垂落的青铜锁链。火把光影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正与他记忆深处父亲最后出征时的模样重叠——右眉骨那道被狼爪划破的疤痕，此刻正随着狞笑扭曲如蜈蚣。
"阿爹…"他喉结滚动着挤出破碎的呼唤，指尖陷进掌心的旧伤疤，“您不是死在昆仑山雪崩里吗？”
青铜鬼面首领的弯刀突然劈向苏离面门，刀锋在触及他鼻尖时诡异地拐弯，削断几缕飞扬的碎发："守陵人的命可比昆仑山硬。"刀背重重拍在他脸颊，烙下道渗血的青铜纹路，“倒是你小子，带着外人刨祖坟？”
冉风尘的狐尾卷起沙暴，九道赤红虚影撞飞围上来的黑衣人："叙旧等黄泉路上再说！"他扯住苏离后领甩向心儿，转身时瞳孔已化作妖异的竖瞳，“江染！你要是没死就起来干活！”
瘫在尸骸堆里的江染突然翻身跃起，峨眉刺精准挑断三支弩箭："姑奶奶装死都装不利索！"她抹去嘴角黑血，腕间浮现的血契纹路正与心儿颈后的封印阵共鸣，“姓冉的！你姘头的符咒烫到我了！”
"闭嘴！"心儿甩出五枚铜钱钉住阵脚，墨斗线在尸林间织成天罗地网。她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出敕令，青铜棺椁突然剧烈震颤：“西北巽位！有人在催动镇墓兽！”
仿佛印证她的话，垂挂的青铜锁链突然绞住两具尸傀。黑血顺着锁链纹路注入棺椁，八十一具棺材同时传出令人牙酸的抓挠声。苏离的父亲仰头发出狼嚎般的呼啸，尸林穹顶的青铜镜面应声碎裂。
"是血镜阵！"心儿拽着苏离滚到冉风尘身后，“这些棺材里封着…”
棺盖炸裂的轰鸣打断了她的话。八十一具青铜棺中爬出的并非镇墓兽，而是与在场众人容貌相同的尸傀——冉风尘的尸傀狐尾滴着黑水，心儿的尸傀指尖缠绕带血符纸，甚至苏离的尸傀腰间都别着把生锈的铁锹。
江染的峨眉刺卡在"自己"的喉间："这他娘是什么邪术？"她抬脚踹飞扑来的尸傀，发现对方连胸口的血契纹路都分毫不差。
"古格王的照影术。"冉风尘撕裂三具尸傀，黑血却在空中凝成新的镜像，"杀得越多，镜像越强。"他狐尾扫过心儿后背，“丫头！找阵眼！”
心儿甩出的铜钱在空中炸成金粉，映出尸林东南角扭曲的光斑：“在苏离父亲身上！他心口嵌着血镜碎片！”
苏离的铁锹哐当砸在脚边。他望着正在与江染缠斗的父亲，突然扯开羊皮袄露出后背——北斗胎记正泛着诡异的青铜色：“用这个！师傅说过北斗血能破镜阵！”
"你疯了？"心儿的墨斗线缠住他手腕，“剥离胎记会要命！”
"不要命怎么破局？"苏离夺过她的匕首，刀尖抵住胎记边缘，"姓冉的！给我三息时间！"说着竟生生剜下整块皮肉，北斗七星纹在血泊中流转青光。
冉风尘的狐尾卷起血淋淋的胎记，九道狐火将其灼成青烟。尸傀们突然定格成扭曲的姿势，苏离父亲胸口的青铜镜面应声碎裂。他暴喝一声震退江染，五指成爪掏向自己心口：“逆子！你以为…”
狐尾穿透他胸膛的瞬间，所有人都听见清脆的镜裂声。真实的尸林穹顶开始崩塌，青铜镜碎片如暴雨坠落。苏离接住倒下的父亲，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温热血肉，而是冰凉的青铜骨骼。
"你早就是死人了…"他颤抖着扯开父亲残破的衣襟，胸腔内跳动的竟是半块青铜鬼面，“他们把您做成了阵眼傀儡…”
垂死的老者突然抓住苏离手腕，将染血的鬼面匣塞进他怀中："去…玄武地宫…"青铜化的手指指向冉风尘，“阻止…双生宿主…”
尸林彻底坍塌的刹那，冉风尘揽住众人跃入突然出现的暗河。冰冷的河水裹着青铜碎屑灌进口鼻，他看见两个自己正在水底镜像中对峙——一个狐尾赤红如血，一个眼眸泛着诡异的青光。
"抓住我！"心儿的墨斗线缠住他手腕，北斗血契灼得河水滋滋作响。冉风尘猛地惊醒，九尾虚影撕开水面漩涡，将众人抛上干燥的墓道。
江染趴在石砖上剧烈咳嗽，吐出的黑血里混着细小的青铜鳞片："那老东西…临死还要阴我们…"她突然掐住自己脖颈，瞳孔里闪过幼狐虚影，“小畜生…从姑奶奶身体里…滚出去…”
"晚了。"冉风尘掐住她下巴迫使张嘴，舌尖赫然印着北斗血契，“你吞的不是幼狐，是镜阵里逃出来的残魂。”
暗河突然传来重物坠水声。苏离趴在墓道边缘，看着父亲的尸骸被青铜锁链拖入水底："阿爹最后说的双生宿主…"他摩挲着鬼面匣上的吐蕃密文，“难道是指…”
"指我们。"心儿突然扯开衣领，露出与冉风尘如出一辙的九尾封印阵，"三年前师傅给我种的血契，用的是你的心头血吧？"她指尖抚过冉风尘剧烈起伏的胸膛，“所以我才会对九尾的气息…”
墓道尽头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，八尊青铜兽首从石壁中缓缓探出。江染的峨眉刺突然指向心儿后心：“我说怎么总想撕烂这丫头的脸——搞半天是同类相斥啊？”
冉风尘的狐尾同时卷住两人手腕："不想死就闭嘴。"他贴着冰凉的石壁挪动，狐火映出兽首口中衔着的青铜珠，“是八门生死阵，走错一步就会触发…”
苏离突然将鬼面匣卡进凹槽："走这边！"他指着惊门位置的兽首，"阿爹教过我这套吐蕃机关术！"说着转动鬼面匣上的密文，生门兽首突然喷出腥臭的黑水。
"教过？"江染冷笑着甩开黑水，“你爹胸腔里可没教你怎么对付活人桩！”
地面突然塌陷，众人坠入布满青铜镜的密室。数百面铜镜映出扭曲的身影，心儿突然捂住眼睛：“别对视！这些镜子在吞噬魂魄！”
冉风尘的狐尾扫碎三面铜镜，却发现碎片中爬出更多细小镜像。江染的倒影突然伸手掐住本体脖颈："小贱人…把身体还给我…"真实的窒息感让她疯狂抓挠脖颈，血痕中竟渗出青铜粉末。
"是镜蛊！"苏离用铁锹卡住正在异化的江染，“用至亲血喂镜子！快！”
心儿划破手腕将血抹上镜面，镜中影像突然发出惨叫。冉风尘趁机咬破舌尖，含着九尾精血吻上心儿的伤口。双重血咒炸开的瞬间，所有铜镜齐齐转向苏离。
"操！为什么追我？"苏离举着鬼面匣满室乱窜，身后的铜镜里伸出无数青铜手臂。
"因为你拿着阵眼！"冉风尘的狐尾卷住他腰身甩向东南角，“砸了那面镇魂镜！”
鬼面匣撞击镜面的刹那，整座密室如摔碎的万花筒般崩塌。众人跌进铺满白骨的殉葬坑，头顶的青铜穹顶刻着巨大的双尾狐图腾。心儿腕间的血契突然灼穿皮肉，北斗七星纹路竟与穹顶狐尾完美重合。
"原来如此…"冉风尘抚摸着心儿流血的腕骨，"当年老东西抽我两碗心头血，一碗封印九尾，一碗…"他指尖燃起狐火照亮殉葬坑尽头——那里跪着具怀抱青铜匣的女尸，面容与心儿有七分相似。
江染突然夺过苏离的鬼面匣："多谢带路。"她将匣子按进女尸怀中的凹槽，“江家找了三百年的龙脉密钥，居然在…”
女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，两行血泪滑过青灰色的脸颊。青铜匣中传出婴儿啼哭般的狐啸，整座殉葬坑开始地动山摇。冉风尘的九尾不受控制地破体而出，赤红虚影与穹顶的双尾狐图腾激烈碰撞。
"是双生宿主！"心儿用墨斗线缠住冉风尘的腰，“快离开共鸣区！”
苏离却魔怔般走向女尸："阿娘…"他指尖即将触及女尸面颊时，江染的峨眉刺突然穿透他肩胛骨。
"醒醒！"她将人踹向冉风尘，“这是三百年前的殉葬者！”
女尸怀中的青铜匣轰然开启，两道狐影纠缠着冲上穹顶。冉风尘抱住头痛欲裂的心儿，看着她的封印阵中浮现出第二尾虚影：“原来你才是…”
整座古格王陵突然陷入死寂。飘落的青铜尘埃中，女尸缓缓抬起手臂，指尖正对着心儿剧烈跳动的心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