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砚抓住周文的衣领,墨斗线在手腕缠了三圈。塌陷的洞口阴风呼啸,腐臭味里混着股奇异的槐花香。苏青梧的月白旗袍在七口薄棺上方飘荡,荧光映出棺盖上暗红的抓痕——那些痕迹从内向外延伸,像是有东西曾拼命要破棺而出。
"这是七煞锁魂阵。"张砚摸出罗盘,指针在震、巽两位间疯狂摆动。他扯开周文的后衣领,符咒空洞里钻出几缕灰白须根,"槐树根须入体,活人变作养料。周家祖坟底下埋的,怕是棵千年鬼槐。"
周文突然抽搐着弓起身子,西装布料撕裂声里,脊椎骨节凸出七处鼓包。苏青梧甩出断裂的银镯,碎片化作七道银光钉入鼓包。惨叫声中,鼓包里渗出墨绿色汁液,在地面汇成个扭曲的"祭"字。
"张家后人果然识货。"苏青梧足尖点在最中央的棺盖上,翡翠簪子插进棺缝,"二十年前周启年带人掘了槐仙庙,用九对童男女的血肉浇灌树根。如今这鬼槐要结阴胎,周家三代血脉就是最好的肥料。"
张砚瞳孔骤缩。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画的图案,正是棵缠绕人骨的槐树。他摸出五枚铜钱按五行方位撒在周文身侧,铜钱落地竟发出金玉相击之声。地底突然传来闷响,七口薄棺同时震颤,棺盖缝隙渗出粘稠黑液。
"午时三刻埋阳桩,子时三刻钉阴钉。"苏青梧突然扯开旗袍下摆,雪白大腿上赫然是道暗红咒印,"当年他们在我腿上烙下镇魂符,把我活埋在槐树根下当守墓人。张老头没告诉你?你们张家祖传的寻龙尺,本该插在槐仙庙的龙眼穴上!"
腐臭的阴风打着旋儿卷过来,张砚后颈突然刺痛。他反手摸到块凸起的肿块,触感像是槐树嫩芽。苏青梧见状冷笑,翡翠簪子划过自己手腕,血珠滴在棺盖上竟发出滚油遇水的炸响。
"别碰后颈!"她甩出段红绳缠住张砚手腕,"你爷爷用寻龙尺镇住鬼槐二十年,现在该轮到孙子还债了。"红绳突然绷直,拽着张砚扑向中央棺椁。棺盖轰然掀开,浓绿雾气里伸出只青灰色手臂,五指指尖缀着槐花。
张砚甩出镇纸压住棺沿,黄符纸无火自燃。火光中看清棺内景象——穿着碎花袄的女童仰面躺着,胸口插着半截桃木剑,心口处却开着朵碗口大的白槐花。花蕊里蜷缩着个婴儿,脐带连着的竟是槐树根须。
"是花葬。"张砚咬破指尖在棺盖画血符,"活人葬在槐花芯,魂魄永世不得超生。"血符刚成型就渗入棺木,女童突然睁眼,瞳孔里映出苏青梧的身影。
"姐姐…"女童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,"你说会带我们看槐花…"话未说完,七口棺材同时炸响。无数槐根破土而出,缠住周文就往地底拖。苏青梧甩出红绳缠住张砚的腰,借力跃上洞壁凸起的青砖。
"看清楚了!"她扯开衣襟,锁骨下方赫然是圈槐叶形状的烙印,"这些棺材里葬的都是周家血脉,每代选个阴时生的孩子当祭品。现在鬼槐要结阴胎,必须用寻龙尺破开龙眼穴的封印!"
张砚挥刀斩断缠上周文的根须,黑血喷溅处竟生出更多白须。罗盘指针突然定在坎位,他抬头看见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排列成北斗形状,最末端那根正对着女童棺椁。
"天枢指北,地脉走阴。"张砚摸出三枚铜钱抛向空中,"苏小姐,劳烦取第三口棺材里的槐木心!"铜钱落地成三角阵,困住疯狂扭动的根须。苏青梧闻言纵身跃向东北角的棺椁,月白旗袍却被突然暴长的根须缠住。
女童棺中婴儿发出啼哭,声音竟与青铜匣的尖啸一模一样。张砚扯断手腕红绳,沾着周文伤口的黑血在掌心画出雷纹。掌心雷拍向地面的刹那,整个地洞剧烈震动,槐根如遭火焚般蜷缩退去。
苏青梧趁机破开第三口棺椁,抓出截漆黑的槐木。那木头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,正中心嵌着颗干瘪的心脏。"接着!"她甩手将槐木心抛来,张砚却转身塞进了周文嘴里。
"你!"苏青梧勃然变色,翡翠簪子直指张砚咽喉,"周家人死有余辜!"
"槐木心遇活人血气会化形。"张砚按住疯狂挣扎的周文,"要破七煞阵,必须让阵眼以为祭品已成。"话音未落,吞下槐木心的周文突然僵直,皮肤表面浮出树皮纹路。洞顶钟乳石开始滴水,每滴都精准落在七口棺椁的槐花上。
女童胸口的白槐花突然合拢,将婴儿完全包裹。苏青梧腕间的红绳突然燃烧,火焰顺着绳子窜向张砚。他却不躲不闪,任火舌舔上袖口,反手将燃烧的布料按在周文天灵盖。
"乾坤倒转,阴阳借道!"张砚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血珠悬空凝成八卦图形。周文身上的树皮纹路突然剥落,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。七口棺椁同时开启,里面的尸体竟全都坐起身,朝着周文伸出手臂。
苏青梧突然明白了什么,反手将翡翠簪子插进自己肩头。鲜血涌出的瞬间,那些尸体齐刷刷转向她,空洞的眼窝里开出细小的槐花。"以血引煞…你竟要强行改阵?!"
"二十年前我爷爷改过周家祖坟的风水局。"张砚扯开衣领,露出心口处的青色胎记——那形状正与槐叶烙印完全相同,"他在龙眼穴埋了张家人的心头血,现在该是取回来的时候了。"
洞顶突然塌陷大块,月光混着暴雨灌入地洞。张砚拽着半树化的周文跃上棺椁,踩过尸体的肩膀冲向缺口。苏青梧紧随其后,却发现每具尸体都抓向她的脚踝。最恐怖的是女童怀中的槐花苞正在膨胀,隐约可见婴儿手脚的轮廓。
"阴胎要现世了!"她甩出红绳缠住张砚的腰,"去龙眼穴!寻龙尺必须插进…"
话被巨响打断,整个地洞开始坍塌。张砚在碎石雨中瞥见槐根盘踞处露出半截石碑,碑文正是爷爷笔记里描摹的"槐仙冢"。他摸出贴身藏着的青铜钥匙——那是三年前爷爷咽气前塞进他手里的,钥匙柄刻着条衔尾蛇。
"这边!"张砚撞开腐朽的木门,门后竟是条青砖甬道。墙壁上渗出黑褐色液体,手电光照去才发现是干涸的血迹。苏青梧扯下半幅旗袍缠住流血的手臂,突然按住张砚举钥匙的手。
"衔尾蛇钥?"她眼神变得凌厉,"张老头果然偷了槐仙庙的钥匙。你可知道这甬道尽头的墓室,供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…"
惨白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。张砚抬头,看见甬道顶趴着个穿寿衣的老妪。她四肢反折成蜘蛛状,头发里开满槐花,嘴角咧到耳根:"青梧啊…婆婆的翡翠簪子好用吗?"
苏青梧浑身剧震,腕间红绳突然断裂。老妪喉咙里发出咯咯笑声,整个甬道开始浮现血色符咒。张砚这才看清,那些青砖缝隙里嵌着的根本不是泥灰,而是密密麻麻的槐树根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