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：守宫砂

井底的婴啼声突然尖锐如刀，张砚后背撞在井壁的苔藓上，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。苏青梧发间的青铜槐花簌簌作响，玉印在掌心烙出青烟，井水倒映出她眉心血痕正化作展翅的朱雀。
"周家人追来了。"她突然将玉印按进张砚心口的北斗纹，七颗星子渗出金液，"这是观山点龙印，能暂时封住你身上周家的追魂咒。"
井壁的人脸突然凸起，苏老太君的面容浮现在青砖上："青梧，带他进祖祠！"话音未落，井口坠下七盏人皮灯笼，每盏都画着周家族徽。灯笼里烧的不是蜡烛，而是泡在尸油里的槐花。
张砚摸到井绳上结着冰碴，抬头看见周文悬在井口。他西装沾满血泥，脖颈的暗紫勒痕已蔓延到下颌，手里攥着半截槐木人偶："张先生，我祖父请您去周家宗祠喝茶。"
苏青梧的银镯突然裂成两半，液态白银在井底汇成八卦阵。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，血珠凝成七只朱雀扑向人皮灯笼。张砚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，最终指向井底某块松动的青砖。
"坎位生门！"他拽着苏青梧跃入血雾，朱雀撕开灯笼的刹那，井水突然沸腾。两人坠入暗河时，张砚瞥见周文的手掌被腐蚀得露出白骨——那血雾里掺着苏家守墓灵的怨气。
暗河漂着密密麻麻的槐花筏，每只筏子都用红绳系着童男童女的泥偶。苏青梧的银镯碎片突然发光，照亮岸边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悬棺。棺木缝隙里钻出槐树根须，在河面织成张巨大的网。
"这是苏家历代守墓人的埋骨处。"她抚过石壁上的刀痕，那是观山术破煞的记号，"周家把童男童女沉河养煞，用怨气腐蚀龙脉..."
暗河突然掀起巨浪，槐花筏上的泥偶齐齐转头。张砚的罗盘炸成碎片，铜钱灼穿他的掌心。苏青梧扯下发间青铜槐花抛向空中，花瓣化作利刃斩断根须网，露出水下若隐若现的青铜门。
"我娘用二十年阳寿换来的生门。"她拽着张砚潜入刺骨河水，"抓紧玉印，别让北斗纹熄灭！"
青铜门上的饕餮铺首衔着铜环，铜环内侧刻着"苏氏雪柔"的篆文。张砚摸到门缝里卡着半枚翡翠耳坠，正是苏青梧母亲失踪时戴的那只。门内涌出的寒气凝成冰霜，在他们身后冻住追来的周家人。
祠堂梁上悬着三百盏长明灯，灯油里泡着苏家先祖的指骨。供桌上供的不是牌位，而是七具缠着红绳的青铜棺。苏青梧跪在蒲团上三叩九拜，额头血珠渗入地砖缝隙，唤醒壁画里沉睡的守墓灵。
"张家小儿。"壁画中的老道士突然转头，拂尘指向张砚心口，"你可知二十年前，张怀山用你换了什么？"
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，滚出卷泛黄的婚书。苏青梧展开婚书的手在发抖，庚帖上赫然写着张砚的生辰八字，而女方姓名处晕着团血渍——那是被人生生抠去的痕迹。
"当年周家要苏家嫡女与槐仙结阴亲，我娘偷偷调换了新娘。"她将婚书按在青铜棺上，棺盖浮现出鎏金咒文，"张怀山把你卖给周家当替身，却把我..."
祠堂外突然传来铜铃声，周文浑身滴着尸油闯进来，暗紫勒痕爬满整张脸："苏小姐漏说了最关键的部分。"他撕开西装，心口钉着七枚桃木钉，"当年换亲的新娘，肚子里怀着槐仙的种啊！"
供桌上的青铜棺突然炸开，棺中女尸穿着嫁衣，腹部隆起似怀胎十月。苏青梧的玉印脱手飞出，正砸在女尸眉心。张砚的北斗纹突然灼烧，七颗星子连成线刺入女尸天灵盖。
"原来我才是那个祭品..."苏青梧突然扯开衣襟，守宫砂化作血线缠住女尸脖颈，"娘，对不住了！"
女尸猛然睁眼，瞳孔里开满槐花。她腹中传出婴儿笑声，三百盏长明灯齐齐爆裂。张砚被气浪掀翻在供桌下，摸到桌底刻着镇魂咒——咒文走势竟与苏青梧背后的刺青一模一样。
"乾坤倒转，阴阳错乱！"周文喷出黑血，桃木钉根根弹出，"苏家女，周家郎，槐仙骨作红罗帐..."
祠堂地砖轰然塌陷，露出底下血池。池中浮沉着无数青铜匣，每个都刻着张砚的生辰八字。苏青梧拽着他跳进血池时，张砚看清池底堆着的根本不是尸骨，而是三百个裹着槐叶的婴孩襁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