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：生祠诡雾

血池泛起的气泡炸裂声里夹杂着婴儿啼哭，张砚的脚踝被青铜锁链缠住。他看清最近的襁褓里裹着具青紫色婴尸，脐带末端系着刻满符咒的银铃——正是苏青梧腕间那枚的缩小版。
"这是三百个苏家早夭的婴孩。"苏青梧的指甲掐进掌心，血珠滴在血池表面竟凝成冰花，"周家用他们做阴阳锁，困住苏家气运整整七代。"
周文的影子在血池壁上游走，每踏一步都激起涟漪里的怨灵嘶吼："当年苏家老太爷在槐仙庙发毒誓，若背弃婚约便断子绝孙。"他伸手捞起个襁褓，婴尸突然睁眼咬住他的手指，"谁能想到誓言应验得这般快？"
张砚的罗盘碎片在血池中重组，指针直指池底最深处。他憋气下潜时，看见三百个青铜匣排列成北斗七星阵，匣底延伸出的金线全部系在自己的生辰八字上。最中央的匣子半开着，露出半截槐木雕成的婚书。
"换魂术！"苏青梧的惊呼在水底化作气泡。她扯断颈间红绳，坠着的翡翠貔貅突然活过来，撕咬着缠住张砚的锁链，"周家偷了你的命格给槐仙续命！"
血池突然沸腾，青铜匣中升起具穿着喜服的骷髅。张砚的北斗纹在胸口灼烧，七颗星子竟与骷髅身上的银钉位置重合。苏青梧游到骷髅背后，颤抖着抚过喜服后襟的绣纹——那是苏家女子出嫁时才绣的并蒂莲。
"娘..."她撬开骷髅的指骨，取出发黑的银戒套在无名指上，"原来你把自己炼成了镇物。"
周文的笑声震得血池翻涌："苏雪柔以为替女儿拜堂就能破局？"他撕开襁褓露出婴尸心口的桃木钉，"这三百个祭品，可都是你的好姑姑们亲手钉的！"
张砚抓住浮出水面的婚书，被水泡烂的字迹在月光下清晰起来。二十年前的婚约并非周家与苏家，而是张怀山用长孙与槐仙结契。契约末尾按着血手印，印泥里混着朱砂和骨灰。
"爷爷用我的命换了什么？"他攥着婚书的手青筋暴起，血池倒映出眼角泛起的金纹——那是观山术大成的征兆。
苏青梧的翡翠貔貅突然炸成碎片，血池底部的青铜阵开始转动。三百具婴尸齐声啼哭，声波震得池壁裂缝里渗出黑血。周文踩着浮尸跃到阵眼，暗紫勒痕已经爬满全身，像张扭曲的符咒网。
"他要唤醒槐仙真身！"苏青梧甩出银镯残片，在血雨中划出北斗轨迹，"点龙印认主了，快封阵眼！"
张砚心口的玉印突然发烫，七道金光刺破血雾。他跃入阵眼时看见青铜匣底铺满槐花，每片花瓣都刻着个"囚"字。周文的手掌贯穿他胸口瞬间，北斗纹突然化作实体，七颗金星钉入阵眼石板。
"你才是真正的守宫砂..."周文的脸开始剥落，露出底下槐木雕刻的真容，"张怀山那老东西，居然把观山秘术刻在孙儿魂魄里！"
血池突然塌陷，露出底下九层青砖垒成的祭坛。苏青梧扶住踉跄的张砚，发现他后背浮现出完整的苏家族谱。最末位的名字正是苏雪柔，而与她并列的赫然是张怀山的名讳。
"当年换亲的新娘..."她摸着族谱上被血污盖住的字迹，"是我娘和你祖父？"
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炸开，鼎中飞出三百道魂魄。苏青梧的守宫砂化作红线缠住其中一缕，那魂魄渐渐凝成穿月白旗袍的女子。女鬼抚过苏青梧的脸，指尖在她眉心点出朱砂痣。
"青梧，娘对不住你。"魂魄开始消散前，女鬼将半块龙凤佩按进张砚手心，"张家小子的命格早被槐仙玷污，唯有破开九阴锁才能..."
祭坛四角升起人皮鼓，鼓面绘着周家族徽。周文的槐木真身开始膨胀，根系刺穿青砖吸取地脉阴气。张砚的北斗纹突然逆旋，七颗金星化作利刃斩断根系，玉印在掌心烙出"破军"二字。
"原来如此！"苏青梧割破手腕，血线在祭坛画出八卦阵，"周家用三百婴灵锁住破军星，就是要借你的杀伐之气养槐仙！"
张砚踏着鼓点跃上青铜鼎，鼎内积着层泛黑的香灰。他挖出灰下埋着的陶罐，罐身裂纹与爷爷书房失踪的茶叶罐一模一样。罐底残存的血渍在月光下显现卦象，正是大凶的"泽水困"。
"爷爷临终前喝的不是药..."他砸碎陶罐，瓷片中飞出只血蝶，"是用我心头血调的锁魂汤！"
血蝶落在苏青梧的朱砂痣上，祭坛突然地动山摇。九层青砖逐层塌陷，露出埋在最底层的槐木棺材。棺材缝隙里渗出的不是尸液，而是泛着槐花香的晨露——这正是苏家失传的"沐晨葬"。
"沐晨葬，黄昏迎，苏家女，借尸还..."周文的槐木身躯开始龟裂，"不可能！苏雪柔的尸身明明在..."
棺材盖被血蝶掀开的瞬间，月光凝成银纱披在棺中女子身上。苏青梧跪倒在地，翡翠簪子从发间滑落——那女子的容貌与她如同镜中倒影，只是眼角多颗泪痣。
"这才是真正的苏雪柔。"张砚扶住棺材，看见女子手中攥着半枚乾隆通宝，"当年嫁到周家的，是苏家从乱葬岗找来的替死鬼。"
血池残存的婴灵突然尖啸着扑向周文，撕咬他身上的槐树皮。苏青梧将龙凤佩合二为一，玉佩中心掉出粒金砂，正落在女子唇间。晨露化作白雾笼罩祭坛时，他们听见了二十年前的雨声。
"青梧，快走！"雾中传来苏雪柔的呼喊，"带着张家小子去祖庙，契约刻在..."
白雾被晨光刺破，祭坛上只剩下空棺。周文的槐木真身碎成齑粉，血池底部浮现出青铜钥匙。张砚捡起钥匙时，发现钥匙柄刻着张怀山的名讳，而锁眼形状竟与他胎记轮廓吻合。
"去祖庙。"苏青梧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，"该解开最后的契约了。"
晨雾漫过荒草时，张砚听见身后传来婴儿笑声。他回头看见血池遗址开满槐花，每朵花蕊里都坐着个透明的婴灵，正朝着东方初升的太阳作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