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熟的槐花香裹着水腥气钻进鼻腔,张砚在失重感中猛然睁眼。苏青梧的银镯碎片正卡在青铜棺椁缝隙里,折射出幽蓝磷火。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,发现两人正趴在一处天然溶洞的钟乳石上,脚下是泛着荧光的暗河。
"咳...咳咳..."苏青梧突然呛出几口黑水,守宫砂化成的龙角纹已蔓延到耳后,"这里是..."她指尖拂过岩壁上的凿痕,青苔下露出半幅残缺的镇墓兽浮雕,"张家的困龙潭?"
张砚摸到腰间发烫的龙鳞契。青铜鳞片映出暗河倒影,水波里竟浮着数十盏莲花河灯,每盏灯芯都燃着青白鬼火。他想起爷爷曾说过的"引魂渡",后背倏地渗出冷汗:"这些是镇水尸的引路灯。"
话音未落,最前方的河灯突然炸成绿焰。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,腐臭味混着铜锈味扑面而来。苏青梧拽着张砚滚下钟乳石,原先栖身的石柱竟被条青铜锁链拦腰击碎!
"趴下!"张砚将人按在岩壁凹陷处。暗河里缓缓升起具浮棺,棺身缠满刻着梵文的青铜链,每根链条末端都拴着拳头大的铜铃——正是张家老宅檐角挂着的那种五帝钱铃。
苏青梧突然扯开张砚的衣领,丹蔻点在他锁骨下的暗红胎记:"你父亲当年留下的守宫砂?"她指尖沿着龙鳞纹路游走,在靠近心口处突然顿住,"不对...这是苏家女才有的..."
破空声打断质问。浮棺轰然撞上岩壁,棺盖缝隙里伸出只青灰鬼手,指节上套着枚翡翠扳指。张砚瞳孔骤缩——那扳指内侧刻着的"明"字,分明是父亲张明远的私印!
"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父亲下葬。"他攥紧龙鳞契,青铜边缘在掌心割出血痕,"祖父说他在镇龙时被反噬,尸骨都..."
浮棺突然剧烈震颤。棺盖被鬼手掀飞的刹那,暗河里的荧光骤然熄灭。张砚摸出随身携带的犀角烛,火光亮起的瞬间,他看见棺中尸首的面容——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,唯独眉心多出个铜钱大小的血洞。
"移魂术。"苏青梧突然将半块龙凤佩按在尸首额头,"你父亲把自己的魂魄封在龙鳞契里,肉身却成了镇水尸。"她扯断腕间红绳,浸血的铜钱在尸身七窍处摆出北斗状,"难怪周家能操控槐仙二十年。"
尸首突然睁眼,浑浊的瞳孔转向张砚。鬼手抓住龙鳞契的瞬间,暗河里的莲花灯全部飘向浮棺,在尸身上方聚成星图。张砚的胎记突然灼痛,他看见星图倒映在岩顶——那些钟乳石的排列,竟与张家祠堂的房梁结构一模一样!
"砚儿..."尸首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,"掀开第三根肋..."话未说完,鬼手突然被青铜链绞断。暗河对岸亮起盏惨白的灯笼,提灯人穿着月白旗袍,发间翡翠簪在黑暗中泛着幽光。
苏青梧突然甩出三枚桃木钉:"又是你!"木钉穿透灯笼的瞬间,纸皮燃起绿焰,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人俑——每个俑心口都刻着生辰八字,正是周家族谱上失踪的旁支子弟!
"苏姑娘好记性。"提灯人从人俑后走出,竟是本该葬身天门的周文!他脖颈的勒痕已变成槐树根状纹路,西装下隐约可见蠕动的根须,"多亏张公子的心头血,周某才能与槐仙同寿。"
张砚的龙鳞契突然脱手飞出,径直没入浮棺尸首的心口。周文狂笑着挥动灯笼,暗河里瞬间伸出无数槐根,将两人逼向岩壁死角:"当年张明远私藏龙鳞契,害得周家要用童男童女献祭..."他扯开衬衫,心口处的血洞正冒着槐花,"现在该你们父子还债了!"
苏青梧突然咬破指尖,在岩壁画出道血符:"乾坤倒转!"符咒亮起的刹那,整条暗河突然逆流,浮棺被掀翻的瞬间,尸首怀中的龙鳞契迸发金光。张砚看见父亲残魂从契中溢出,化作流光钻进自己胎记。
"快走!"尸首突然暴起抱住周文,腐肉里钻出无数槐根将两人缠成茧状。苏青梧拽着张砚跃入暗河,在刺骨寒水中摸到块刻着镇墓文的石碑——"丙申年七月十五,张苏两家以三百童灵镇紫微棺"。
湍流将两人冲进溶洞深处的潭水。当张砚浮出水面时,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骤停:九尊青铜鼎呈八卦阵排列,鼎中燃着的竟是苏青梧腕间那种银镯碎片。阵眼处悬着具水晶棺,棺中女子穿着月白旗袍,面容与苏青梧有八分相似。
"母亲..."苏青梧的声音发颤。她颈侧的龙角纹突然渗出金血,在潭水中凝成道符咒,"原来守墓灵不是自愿的..."符咒映出水底堆积的青铜匣,每个匣盖都刻着苏家女的生辰。
潭水突然沸腾。水晶棺中的女子睁开双眼,翡翠簪子应声而断。张砚的胎记传来撕裂般的痛楚,他看见女子心口插着半截槐木剑——剑柄缠着的红绳,与二十年前父亲留给他的长命锁一模一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