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：残魂共声

冰渣混着血水灌进口鼻时，苏青梧看见了槐仙庙地宫里的青铜镜。镜中二十年前的暴雨夜，襁褓里的自己正在苏婉容怀中啼哭，而母亲手腕的银镯突然被道袍老者拽断——翡翠碎屑落进青铜盆的刹那，盆中清水映出张砚胎记的位置。
"原来那时就换了命！"苏青梧在激流中抓住张砚的衣角。女尸的凤冠被暗河卷走，露出头皮上密密麻麻的槐根孔洞，每个孔洞里都钻出条裹着血丝的白蛆。
张砚的胎记突然泛起青光。寻龙尺在漩涡中震颤，尺身裂痕里渗出的金血竟在河底绘出星图。当贪狼星位的血珠撞上女尸眉心时，整条暗河突然静止——三百六十五根桃木钉悬浮半空，钉尖全部指向苏青梧心口。
"快割断红线！"张砚突然扯开衣襟。他心口嵌着的玉衡星位正渗着黑血，暗红血线顺着北斗七星的轨迹爬满胸膛，"婚契连着你的三魂，煞棺要拿你填阵眼..."
话未说完，女尸的指甲突然暴涨三尺。苏青梧偏头躲过致命一击，耳垂却被削去块皮肉。血珠溅在青铜棺上的瞬间，棺盖的饕餮纹突然活了，石刻的凶兽张口咬住女尸手腕，将她半个身子拖进棺中。
暗河深处传来槐根断裂的脆响。苏青梧的银镯残片突然飞向星图，翡翠碎屑嵌入天权星位时，她看见河底泥沙中露出半截石碑——"苏氏婉容，庚辰年七月半，代婿镇煞"的字迹被水波扭曲，落款处盖着张家族徽的血手印。
张砚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。寻龙尺自发扎进女尸咽喉，尺尾系着的红绳竟与苏青梧腕部溃烂处相连："我祖父用婚书换了你的命格！"他咳着血抓住红绳，"你现在流的是张家人的血..."
女尸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。被饕餮咬住的手腕渗出黑水，腐蚀得青铜棺滋滋作响："好个偷天换日局..."她的声音带着槐叶摩擦的沙沙声，"张家小子，你以为换个容器就能破长生契？"
暗河突然沸腾如滚油。苏青梧的银镯碎片在高温中融化，翡翠溶液顺着红绳流向张砚心口。当玉衡星位被染成碧色时，河底石碑突然炸裂，三百个裹着槐叶的襁褓随波浮沉，每个襁褓里都传出婴儿啼哭。
"是守宫砂里的婴灵！"苏青梧的银簪突然自燃。火光中她看清襁褓上的生辰八字——全是苏家女在十五岁那年突然暴毙的日期，而最末那个襁褓上，赫然绣着自己的乳名"阿鸾"。
张砚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。玉衡星位的青光穿透河水，在溶洞顶端映出北斗九星图。当第八颗隐星"洞明"亮起时，女尸的嫁衣尽数碎裂，露出心口插着的青铜钥匙——钥匙柄上盘着的龙纹，竟与张家族谱里的图腾完全一致。
"原来龙鳞契在这里..."苏青梧突然挥掌拍向自己天灵。喷出的心头血染红钥匙的刹那，青铜棺上的饕餮纹突然反向旋转，将女尸的胳膊绞成碎片。暗河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，整座溶洞开始塌陷。
张砚在乱石中抓住苏青梧的手。他脖颈处的血线突然绷断，暗红血珠在河底凝成个"赦"字："快用婚书反写生辰！"他咬破舌尖在她掌心画符，"我祖父把换命契刻在你的骨头上..."
女尸的头颅突然滚到两人脚边。漆黑的瞳孔映出苏青梧后背——溃烂的皮肤下，暗金符咒正顺着脊椎流动，每一笔都对应着北斗九星的轨迹。当最后一道符纹爬至后颈时，溶洞顶端的钟乳石突然坠落，将青铜棺砸成两截。
"青鸾归位！"女尸的头颅发出最后的嘶吼。暗河水突然倒灌进棺椁裂缝，三百个襁褓顺着漩涡涌入棺中。苏青梧的银簪彻底化作灰烬，发间却多了支槐木雕的凤钗——正是苏婉容失踪那日戴的头面。
张砚的寻龙尺突然插入自己心口。玉衡星位的青光顺着尺身流入苏青梧体内，她后背的符咒瞬间亮如白昼："把我推进煞棺..."他七窍开始渗血，"换命契已成，只有祭品能..."
巨石砸落的轰鸣淹没了后续话语。苏青梧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河底镇物全貌——是具缠绕红线的石棺，棺盖上用朱砂画着衔尾蛇图案，蛇眼位置镶着两片槐叶，叶脉纹路与她掌心的溃烂伤口完全一致。
当暗河彻底坍塌时，苏青梧握着断成两截的寻龙尺浮出水面。朝阳刺破槐树林的瞬间，她看见对岸祠堂的九盏青铜灯同时亮起，火光中三百个苏家女的虚影正在消散，而母亲苏婉容的残魂，正对着紫微棺的方向行最后的万福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