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：长生契

苏青梧的指尖刚触到镇魂契，暗河突然掀起三丈高的浊浪。裹挟着腐叶的黑水劈头盖脸砸下来，她呛了满口腥臭的河水，腰间的槐根竟生出细密倒刺扎进皮肉。
"闭气！"张砚的声音隔着水幕传来。紫微棺在漩涡中旋转，棺盖缝隙透出的青光映出他脖颈暴起的血管——那些缠住四肢的血线正顺着胎记往心口爬，每蠕动一寸都带出暗红血珠。
苏青梧反手摸向腰间锦囊，掏出把浸过雄黄的糯米。米粒沾血的刹那，缠在身上的槐根突然抽搐着缩回暗处。她顺势抓住漂浮的青铜灯盏，灯芯里燃烧的苏家女发丝突然爆出火星。
"往生灯！"她瞳孔骤缩。二十年前母亲失踪那夜，祠堂供着的九盏青铜灯全数熄灭，唯独这盏刻着饕餮纹的被人盗走。灯座底部残留的刻痕，竟与张砚胎记形状完全吻合。
暗河深处传来闷雷般的响动。紫微棺突然横亘在两人之间，棺内女尸的嫁衣无风自动，并蒂莲的黑血顺着棺椁纹路蔓延，在河面绘出巨大的八卦图形。张砚被血线勒得仰起头，喉间挤出嘶哑的警告："别碰棺底的...合欢锁..."
苏青梧的银镯碎片突然悬浮半空。翡翠残片映着青光，拼凑出段被抹去的记忆：穿道袍的老者将婴孩放进青铜盆，盆底刻着的正是张家族徽。盆中清水倒映着祠堂梁柱，那上面密密麻麻挂着苏家女的生辰牌。
"原来你才是活祭品！"她突然挥掌拍向水面。浪花溅在紫微棺上，女尸手中的长生牌突然翻转，露出背面朱砂写的婚书——新郎名讳赫然是张砚的生辰，新娘则是三百苏家女的八字缝成的虚名。
张砚的胎记突然渗出金血。血珠坠入河水的刹那，整条暗河沸腾如滚油。那些缠绕他的血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，竟自行拧成股麻花绳，绳头直指苏青梧心口。
"躲开！"他暴喝出声。麻绳擦着苏青梧耳畔飞过，将她发间的翡翠簪子击成齑粉。簪头落下的玉屑在河面聚成个人形，竟是穿月白旗袍的苏婉容！
女尸在棺中剧烈震颤。苏婉容的虚影抬手抚上紫微棺，每根手指都牵动着暗河水流："青梧，看清水底的镇物。"她的声音带着槐叶摩擦的沙沙声，"张家用婚契锁魂，苏家以血脉养煞，这局要破，须得活人入棺。"
苏青梧突然呛出口黑血。掌心被银镯碎片割破的伤口正在溃烂，流出的脓血在河面凝成个小篆的"替"字。她想起母亲总在月圆夜对镜梳头，铜镜边缘就刻着这个字。
"他们要的是替死鬼。"张砚的声音混着痛楚传来。血线已缠到他下颌，在喉结处勒出紫痕，"我祖父用婚书骗你母亲当阵眼，如今这煞局反噬...咳...棺底的合欢锁连着我的命盘..."
紫微棺突然发出裂帛声。女尸的嫁衣寸寸碎裂，露出心口插着的青铜钥匙——正是张砚随身携带的祖传之物。钥匙柄上盘着的龙纹此刻泛着血光，龙眼位置镶着的翡翠与苏青梧的银镯质地相同。
苏青梧突然跃上棺盖。腐臭的槐根从四面八方缠来，被她用浸血的糯米逼退。指尖触到钥匙的瞬间，暗河两岸的岩壁轰然坍塌，露出埋藏百年的青铜碑林。
"别拔！"张砚的警告晚了一步。钥匙离体的刹那，女尸空洞的眼眶突然涌出黑水，整条暗河开始倒流。苏青梧握着钥匙的手掌腾起青烟，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。
碑林中的青铜碑文逐一亮起。每块碑都刻着苏家女的姓名与忌日，最末一行小字记录着死因："戊寅年七月半，结契镇煞，魂归槐仙"。最后那块新碑上的名字，赫然是苏青梧的生辰！
"这才是真正的婚书。"苏婉容的虚影开始消散，指尖点向倒流的河水，"青梧，你与河底镇物同辰同煞，要想破局..."话未说完，紫微棺突然竖立，将张砚彻底吞入棺中。
苏青梧的银镯残片突然飞向碑林。翡翠碎屑嵌入最后那块青铜碑的"青"字，整座碑林应声炸裂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，她看清了河底镇物——是具缠绕红线的青铜棺，棺身上钉着三百六十五根桃木钉，每根钉尾都系着张家人的头发。
"红鸾煞棺..."她突然想起外婆讲过的禁术。活人取心头血养棺中凶物，以姻缘线转嫁灾祸，只是没想到张家竟用婚书做媒介，把苏家女世代变成挡煞的替身。
暗河突然静止。紫微棺的饕餮纹渗出黑血，在河面绘出星图。苏青梧发现张砚的胎记位置正对应天枢星，而她溃烂的掌心伤口，恰好落在摇光位。
"北斗借命局。"她咬破舌尖在棺盖画血符，"张砚，你祖父好狠的心！用孙子的命做阵眼，拿仇家女当祭品..."符咒成型的刹那，棺内传出沉闷的敲击声，像是有人在用指节叩击棺木。
苏青梧的掌心符突然自燃。火苗窜上腕部的瞬间，静止的暗河突然掀起巨浪。青铜棺的桃木钉接连崩飞，系着的发丝根根断裂，张家族人的虚影在河面哀嚎着消散。
"快走！"张砚的声音隔着棺木传来，混着血肉撕裂的闷响，"煞棺要醒了..."话音未落，紫微棺突然被掀翻。缠满血线的张砚摔在青铜棺上，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寻龙尺。
苏青梧扑过去时，暗河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。她的发梢被无形之力拽向青铜棺，腕部溃烂处爬出细小的根须，正贪婪地吮吸着黑血。
"用钥匙...开棺..."张砚咳出的血染红了苏青梧的衣襟。他抓住她握钥匙的手按向自己心口，"煞棺里锁着...咳...苏家初代祖母的尸骨...张家用她养了二百年的槐仙..."
钥匙插入心口伤口的刹那，青铜棺发出龙吟般的震颤。三百六十五根桃木钉尽数弹出，在河面布成天罗地网。苏青梧看见棺中躺着具戴凤冠的女尸，嫁衣上的金线绣着振翅欲飞的青鸾。
"青鸾泣血..."她突然头痛欲裂。童年听过的歌谣在耳边回响："青鸾泣，槐根移，新娘子哭嫁衣..."女尸腕间的银镯与她的一模一样，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自己的农历生日。
张砚的寻龙尺突然飞向煞棺。尺身的裂痕渗出金血，在棺盖绘出北斗七星。当最后一颗星成型时，女尸突然睁开双眼，漆黑的瞳孔映出苏青梧惨白的脸。
"终于...等到替身了..."女尸的嘴角诡异地扬起。暗河瞬间结冰，将两人困在青铜棺与紫微棺之间。苏青梧腕部的根须突然疯长，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去。
张砚突然翻身压住她手腕。胎记处的血线尽数断裂，在冰面凝成个血色八卦："咬破舌尖画退煞符！"他夺过寻龙尺插入冰层，"你祖母的尸身被炼成煞鬼，只有至亲的血能..."
话未说完，女尸的指甲已刺入苏青梧肩头。冰面下的暗河开始沸腾，冒出带着槐花香的气泡。苏青梧忍着剧痛咬破舌尖，血珠喷在女尸眉心时，整条暗河的冰层轰然炸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