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：赊刀债

张砚的皮鞋陷在血河淤泥里，鞋尖抵住青铜椁裂开的缝隙。苏青梧嫁衣上的青鸾纹在龙气中泛起幽光，三百童灵的笑声突然化作尖锐哭嚎，震得溶洞顶端的钟乳石簌簌坠落。
"公子当心！"
苏青梧的魂魄突然扑过来，翡翠簪子擦着张砚耳际飞过，钉入身后岩壁。簪尾系着的红绳瞬间绷直，绳上串着的五帝钱竟在龙气中熔成铜汁——那铜汁在地面蜿蜒成符咒，正与周文脖颈的勒痕一模一样。
"苏小姐好手段。"张砚反手扣住她腕间银镯，触手冰凉刺骨，"二十年前苏家送来的龙凤佩，怕不是婚书而是卖身契？"
溶洞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。
血河尽头的青铜祭台突然翻转，三具水晶棺在阴阳鱼转动的轰鸣中缓缓升起。左侧棺内的赭袍老者突然睁眼，干枯的手指穿透水晶棺盖，指尖悬着的青铜刀正刻着"赊"字。
"张家小儿可知何为赊刀人？"老者的声音带着地脉震颤，"二十年前赊你半条命，今夜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。"
苏青梧的银镯突然裂开细纹，镯内掉出半片槐叶。叶片上的血字在龙气中显形，正是张砚襁褓上拆下的长命锁纹样。她突然拽过张砚的左手，染着丹蔻的指甲划破他掌心："公子可还记得槐仙庙的童谣？"
血珠坠入血河的刹那，整条暗河突然静止。
张砚的瞳孔里映出诡异画面：三百个扎红头绳的孩童手挽手围住青铜椁，最前头的女童踮脚贴上符咒。那符纸的纹路，竟与他店里镇着黄符纸的青铜匣分毫不差。
"七月半，槐仙笑，赊刀人收三更债......"苏青梧轻声哼唱，腕间银镯完全碎裂。那些碎片悬浮成北斗状，正指向祭台中央的水晶棺，"公子胸口的青鸾再不出世，苏家的债可要算到你头上了。"
血河突然翻涌起丈高浪头。
张砚被卷入漩涡的瞬间，瞥见龙尸脊骨上的镇魂钉正在松动。七根青铜钉对应北斗七星，钉尾缀着的红绳赫然系着周家祖坟挖出的槐木人偶。他反手抓住苏青梧的嫁衣下摆，在血浪中嘶吼："你们苏家究竟欠了什么债？"
"不是苏家欠债。"苏青梧的魂魄突然泛起青光，嫁衣上的血迹褪成青鸾尾羽，"是公子您，二十年前就该还的命债！"
溶洞顶壁轰然塌陷。
坠落的钟乳石砸中水晶棺，赊刀人的虚影在碎石中凝实。他手中的青铜刀劈开血浪，刀刃映出的却不是张砚的脸——那是个眉心点着朱砂的婴孩，手腕系着截断开的红绳。
"张怀山好算计。"赊刀人刀尖挑起血河中漂浮的契约，"用亲子性命做阵眼，真当老夫看不穿这偷龙转凤的伎俩？"
张砚的后背撞上青铜椁。
棺盖缝隙突然探出只青灰色小手，紧紧攥住他的衣领。那手腕上戴着的银镯，与苏青梧碎掉的那只正好能拼成完整龙凤。他摸出五帝钱往小手背上一拍，孩童的哭嚎声顿时响彻溶洞。
"公子仔细看！"苏青梧突然扯开嫁衣前襟，心口处碗口大的伤疤泛着青光，"这青鸾纹不是画上去的，是当年你父亲用镇魂钉......"
血浪中突然浮起具腐烂的尸首。
张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那尸身穿着八十年代的中山装，胸前别着枚毛主席像章——分明是档案里记载的，二十年前失踪的地质勘探队队长王振国！
"王队长可还认得故人？"赊刀人刀锋划过尸首脖颈，暗红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八卦图形，"当年你带队进山找龙脉，怎么就没发现张家祖坟下的玄机呢？"
尸首突然睁眼。
浑浊的眼球转向张砚，腐烂的声带挤出句话："青......青鸾血......在苏家......"话音未落，整具尸体突然爆成血雾，在空中凝成张怀山年轻时的面孔。
"父亲！"张砚的罗盘从怀中震出，指针疯转着指向苏青梧。她嫁衣下的《鲁班书》突然无风自动，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张黑白照片——二十岁的张怀山与苏婉容并肩站在槐仙庙前，两人手腕系着同根红绳。
赊刀人突然大笑："好个痴情种！当年骗苏家丫头用青鸾血饲龙魂，如今连亲儿子都要算计进去！"
血河开始沸腾。
青铜祭台下的阴阳鱼裂开缝隙，无数槐树根须从地脉深处钻出。那些根须缠住三百童灵的脚踝，将他们拖向不断扩大的裂缝。苏青梧的魂魄突然变得透明，嫁衣上的青鸾振翅欲飞："公子，是时候了......"
张砚的胸口突然剧痛。
青鸾纹破皮而出，翡翠色的羽翼扫过血浪。那些契约在神光中焚毁，赊刀人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。龙尸的黄金瞳完全睁开，整条血河倒卷上天，露出河床下密密麻麻的青铜碑林。
每块碑上都刻着生辰八字。
张砚的指尖抚过最近那块石碑，冰冷的触感直窜天灵盖——这分明是周家祖谱记载的，三十年前难产而亡的七姨太的生辰！
"原来如此！"他拽过苏青梧的魂魄按向水晶棺，"你们苏家用女子精血养龙脉，周家以槐木为棺锁阴气，我们张家......"话音戛然而止，棺内苏青梧的肉身突然睁眼，瞳孔里映出漫天血雨。
溶洞顶部的裂缝透进月光。
赊刀人的青铜刀突然调转方向，刀柄上的"赊"字泛起血光。他干枯的手指穿透苏青梧的胸膛，拽出团跳动的青光："张家欠的债，今夜就拿青鸾魂来抵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