翡翠簪坠地的脆响撕破死寂。苏青梧踉跄着后退,发梢拂过女尸的睫毛——那双紧闭二十年的眼睛突然睁开,瞳孔里映出三百童灵跪拜青铜碑的幻影。
"原来我才是容器......"苏青梧指尖抚过女尸颈间的槐花纹身,与自己锁骨下的胎记严丝合缝。银镯碎片突然飞向浑天仪,在二十八宿间撞出青铜编钟的轰鸣。
张砚的玉佩滚落棺椁边缘。当啷一声,翡翠表面浮起血色篆文,竟是苏家族谱缺失的那页婚书:"癸未年七月初七,苏氏婉容配于周氏槐仙......"
"周婉容!"张砚突然抓住女尸手腕。旗袍开裂处露出小臂烙印——三年前他在省档案馆见过的民国名媛照片,臂钏位置赫然是同样的火焰纹!
青铜棺突然溢出血水。周文咽喉插着的银片开始融化,伤口处钻出槐树嫩芽:"好妹妹,当年父亲把你和苏婉容的魂魄缝在同一个躯壳里,不就是为了今日?"
苏青梧的胎记突然渗出青雾。雾气中浮现出十二年前的雨夜:周家祠堂的密室,七盏本命灯环绕着冰棺,棺中少女的容颜正从周婉容蜕变成她的模样!
"张公子还不明白?"周老太爷的声音从槐树根里渗出,"苏青梧的肉身是苏婉容转生,魂魄却是用槐仙木雕刻的傀儡。这二十年她追查的周家血案,凶手就是她自己啊!"
浑天仪的齿轮突然卡住。三百六十颗活人钉组成的紫微垣星图开始崩塌,张砚看见每颗钉子顶端都刻着生辰——最早的那颗,日期竟是父亲将他封入青铜棺那晚!
"砚哥儿看星位!"老姜炸裂的头颅竟在青铜碑上投出残影。烟袋锅的灰烬在空中拼出北斗杓柄,正指向女尸心口插着的青铜刀——刀柄"赊"字在月光下淌出血珠。
苏青梧突然夺过青铜刀。刀刃割破掌心的刹那,女尸颈间的槐花纹身突然活过来,树根顺着刀身缠上她的小臂:"张怀山当年赊给周家的不是刀,是弑神之力!"
地脉深处传来龙吟。周文后背的符咒翅膀突然粉碎,露出森森白骨上雕刻的《葬经》:"......以亲血饲槐,可窃龙脉......"字迹未干的血迹,分明是苏青梧的生辰八字!
"周家用九宫锁魂井困住地脉,真正要锁的是你!"张砚突然挥拳砸向浑天仪。仪器凹陷处弹出半枚玉珏,与他玉佩的缺口完美契合,"二十年前我爹赊出去的刀,今夜该收债了!"
玉珏合并的刹那,三百童灵的哭嚎化作凤鸣。青铜棺椁轰然炸裂,女尸的旗袍碎片在空中燃烧,灰烬里浮现出完整的周家换天图——北斗九星的位置,赫然对应着槐花巷九口锁龙井!
苏青梧的银镯彻底粉碎。发间的翡翠簪却亮如星斗,簪头雕刻的青鸾振翅欲飞:"原来我既是镇物,也是钥匙......"
她突然将青铜刀刺入心口。喷溅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血符,女尸额间的槐花纹身突然裂开,钻出条碧色小蛇——蛇尾缠着的,竟是张砚婴儿时期戴过的长命锁!
"青梧!"张砚接住她瘫软的身体。怀中的重量突然变轻,苏青梧的皮肤浮现木质纹理,发间落下的不是青丝,而是细碎的槐花瓣。
周文发出凄厉惨叫。他的身体迅速槐木化,树根从眼眶钻出扎入地缝:"不可能......换天阵明明......"
"周家算错了两件事。"张砚将玉珏按在青铜刀镡上,刀刃突然燃起青色火焰,"第一,苏青梧的魂魄早就挣脱槐仙木;第二,二十年前我爹赊出去的,从来不是刀——"
火焰掠过浑天仪,三百六十颗活人钉同时爆裂。地底涌出的不是血水,而是清澈的山泉,水中浮沉着无数青铜铃铛,每个铃舌都刻着张家人的姓名!
女尸突然坐起。她的掌心托着燃烧的槐树种,根系缠绕的正是周家祖坟的龙脉图:"怀山兄当年剖骨为契,将张家血脉炼成镇龙钉,等的就是今夜......"
整座槐树林突然抖动。九口锁龙井同时喷出青光,在空中汇聚成青铜罗盘。张砚的胎记灼如烙铁,他看见父亲的身影在罗盘天池中转身,手中握着的不是风水尺,而是与他一模一样的青铜刀!
"赊刀人一脉,赊的是因果,收的是天命。"父亲的幻影挥刀斩断龙脉图的锁链,"砚儿,苏姑娘心口的刀,该拔出来了。"
苏青梧突然握住张砚的手。两人的血顺着青铜刀纹路流淌,刀刃上的"赊"字突然翻转,变成"歸"字!
女尸的肉身在青光中消散,化作漫天槐花。周家祖坟的地面轰然塌陷,露出底下巨大的青铜棺阵——每具棺材都缠绕着槐树根,根系末端拴着个周家子嗣的尸骸!
"原来困龙阵里锁着的,从来都是周家人自己......"苏青梧咳出带花瓣的血。她的身体逐渐透明,翡翠簪却越来越亮,"张砚,把我葬在第七口锁龙井,那里有你要的最终答案......"
张砚的玉佩突然飞向青铜罗盘。玉石化作的青光笼罩祠堂废墟,在满地槐花中照出条小径——尽头的老槐树下,跪着具怀抱婴儿的白骨,指骨深深抠进树身,刻着半句偈语:
「舍身饲槐者,方見天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