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水裹着腥气漫过张砚的鼻腔,囚龙印的金芒在水底忽明忽暗。他抓住井壁凸起的青砖,指尖触到砖缝里黏腻的苔藓——这些苔藓竟在金光下显出血丝状纹路,如同无数细小的血管在砖缝间游走。
"哥!"林疏影的声音穿过水波传来,她耳后的胎记在水中泛着青光,照亮了井底那具浮尸的脸。那张与张砚九分相似的面容上,囚龙印的烙痕正渗出黑血,将周遭井水染成墨色。
幽荧的九尾突然缠住三人腰身,银狐月相印记扫过井壁。青砖缝隙中的血丝苔藓突然活过来般扭动,在井底交织成八卦阵图。阵眼处浮起块青铜方砖,砖面凹槽里嵌着半截断裂的玉簪。
"是母亲的头饰!"张砚的囚龙印金线刺入凹槽,玉簪碎片突然拼合。井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,浮尸身下的井砖向两侧分开,露出条倾斜向下的石阶。石阶表面覆着层透明胶质物,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声响。
林见深摸出犀角灯,昏黄光晕里映出石阶尽头:"是活人甬。"老道士的道袍下摆还在滴着黑水,小腿上的尸毒疮已经蔓延到膝盖,"这些胶质是尸蜡,周玄策用守宫砂混着尸油刷的甬道。"
三人顺着石阶下行,尸蜡在幽荧的月相印记下泛出诡异彩光。甬道两侧的壁画被蜡层覆盖,隐约可见绘着怀抱婴儿的妇人。林疏影的胎记突然发烫,铜钱剑划开蜡层——画中妇人腹部缠着青铜锁链,脐带竟连着壁画角落的狐狸头。
"这是养狐胎的邪术。"林见深用桃木剑挑起块尸蜡,蜡中裹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翡翠,"孕妇临盆时在产房四角埋狐头玉,生下的孩子会......"
话音未落,甬道深处传来埙声。那声音似孩童呜咽,穿透尸蜡层震得人太阳穴发胀。幽荧突然炸毛,九尾将三人扫向壁角。月相印记照亮前方——十二具青铜人偶拦在甬道中央,每具人偶的腹腔都是空的,埙声正从那些空洞中溢出。
张砚的囚龙印缠住最近的人偶,金线绞碎青铜外壳时,腹腔里滚出个陶制埙。那埙表面刻满巫咒,吹口处沾着暗红血渍。林疏影的铜钱剑突然自发颤动,剑柄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:"是招魂埙!别碰那些陶片!"
破碎的陶埙中涌出黑雾,在空中凝成个穿长衫的男人虚影。虚影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林疏影的胎记:"时辰到了......"声音与周玄策九分相似,却带着诡异的童音。
幽荧的利爪撕碎虚影,月相印记扫过剩余人偶。青铜外壳接连炸裂,每个陶埙都涌出不同的虚影——穿嫁衣的新娘、怀抱婴孩的老妪、手持银刀的道士......这些虚影同时转向张砚,齐声低语:"双生子该归位了......"
"捂住耳朵!"林见深甩出三张黄符贴住耳廓,"埙声在引魂!"
张砚的囚龙印突然暴涨,金线在甬道顶端织成光网。坠落的尸蜡碎片在光网上烧出青烟,烟中浮现父亲跪在祠堂的画面——张守义正用银刀割开襁褓,将两个婴孩的脐带血滴进青铜樽。
"哥!看脚下!"林疏影的惊呼让张砚低头,发现自己的影子正扭曲成双头人形。幽荧的九尾卷住他手腕,银狐利爪刺破指尖,将血珠弹向甬道尽头。
血珠击中暗处的青铜门环,门环上的饕餮纹突然转动眼珠。整扇青铜门缓缓开启,门内涌出带着檀香味的白雾。雾中隐约可见八盏长明灯,灯芯竟是浸泡在油脂中的翡翠狐狸眼。
"是狐仙灯阵。"林见深拦住要上前的林疏影,桃木剑挑起块碎石掷入雾中。石头穿过灯阵的刹那,八盏灯同时转向,青光在空中交织成牢笼,"踩错方位就会触发机关。"
幽荧的月相印记扫过地面,照亮砖缝间若隐若现的卦象。银狐突然跃起,九尾精准拍打其中三块地砖。青光牢笼应声消散,露出灯阵后方的主墓室——室内没有棺椁,只有九尊青铜狐像围成圆圈,每尊狐像口中都衔着块骨牌。
张砚的囚龙印缠住最近那尊狐像,金线触及骨牌的瞬间,整座墓室响起玉磬清音。骨牌表面浮现血字:"甲子年霜降,张氏守义取次子心头血三滴"。字迹未干般顺着金线流淌,在张砚手背凝成血珠。
"父亲当年果然......"林疏影的铜钱剑突然指向狐像后方。那里有方青铜供桌,桌上摆着对连体木偶,木偶脖颈处拴着褪色的红绳。红绳另一端延伸进地面裂缝,隐约能听见地下传来水流声。
幽荧的利爪掀开供桌,桌底露出口琉璃井。井水泛着银光,映出颠倒的墓室景象——九尊狐像在倒影中变成九具悬棺,棺盖都开着条缝,每道缝隙里都垂着条缠满符纸的锁链。
"是镜像墓!"林见深突然割破手指,将血滴进犀角灯。火焰暴涨的瞬间,琉璃井下的倒影突然实体化,悬棺锁链如毒蛇般窜出水面,"周玄策把真棺椁藏在倒影里!"
张砚的囚龙印绞住三条锁链,金线顺着锁链探入倒影。当锁链被拽出水面时,带出的不是棺椁,而是个青铜匣子。匣面刻着交颈双狐,锁孔位置凹陷成月牙状。
"用月相印记!"林疏影话音未落,幽荧已经跃上匣面。银狐额间的月牙烙痕与凹陷完美契合,青铜匣弹开的瞬间,涌出的却不是器物,而是大团带着檀香味的头发。
头发落地即长,转眼铺满半个墓室。发丝间鼓起人形轮廓,隐约可见孕妇隆起的腹部。林见深甩出朱砂粉,粉末沾到发丝的刹那燃起青火:"是胎发蛊!快烧......"
幽荧的九尾扫灭火焰,月相印记凝成光罩护住众人。银狐突然发出低吼,光罩外浮现父亲的身影——张守义正跪在青铜狐像前,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在祭坛上。当他举起银刀时,祭坛四周的狐像眼中同时流出血泪。
"原来囚龙印是这么来的......"张砚的龙爪突然刺痛,金线不受控地刺入琉璃井。井水沸腾般翻涌,九具悬棺的锁链全部缠上他手臂。锁链表面的符纸遇金芒自燃,露出底下刻着的生辰八字——全是张氏先祖的名字。
林疏影的胎记血突然滴落,血珠穿透琉璃井面,在倒影世界燃起青光。悬棺接连炸裂,棺中滚出数十枚青铜铃铛。铃舌碰撞发出埙声,与先前人偶腹腔中的陶埙产生共鸣。
"哥!捂住......"林疏影的警告被埙声切断。整座墓室开始旋转,青铜狐像口中的骨牌接连炸裂。每块骨牌碎片都化作虚影,重复着不同话语:"双生子换命需在寅时......""月相印记要留给长房......""守义兄的血脉果然纯粹......"
幽荧的九尾突然卷住所有骨牌碎片,月相印记将它们熔成银液。银狐将液体泼向琉璃井,倒影中的悬棺锁链突然调转方向,全部刺入张砚后背。剧痛中,他看见自己背上浮现出与井底浮尸相同的囚龙印。
"这才是完整的烙印......"林见深突然割破掌心,将血抹在桃木剑上。剑身燃起青火,老道士跃起劈向张砚后背,"忍住!"
桃木剑斩断锁链的刹那,张砚背后的囚龙印突然离体,在空中凝成金线狐狸。幽荧与之融合的瞬间,银狐额间月相印记暴涨,青光中浮现八百年前的画面——张氏先祖正将银刀刺入九尾狐心脏,取出的心头血凝成囚龙印烙在婴儿背上。
"原来我们都是......"林疏影的胎记突然裂开,青色血液在空中凝成狐狸形状。她的铜钱剑自发飞向琉璃井,剑尖穿透倒影世界的地面,引出道暗门。
暗门内传来铁链拖拽声,伴随着苍老的咳嗽。当张砚的囚龙印照亮门内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——锈迹斑斑的青铜椅上,蜷缩着个白发老者。他脚踝拴着刻满巫咒的锁链,手中握着半块双鱼佩。
老者抬头露出与张守义七分相似的面容,浑浊眼中泛起血丝:"砚儿......终于等到你们解开......"声音戛然而止,因为众人看见他的舌头早已被连根剪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