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砖缝隙渗出陈年香灰,张砚的囚龙印金芒照亮正殿藻井。褪色的朱漆梁柱上盘踞着九尾狐木雕,狐眼镶嵌的琉璃珠早已蒙尘,唯有獠牙间叼着的青铜铃铛仍在随风轻颤。林疏影耳后胎记突然渗出血珠,铜钱在掌心摆出"山风蛊"卦,卦象直指殿内香案下蜷缩的阴影。
"那是人烛。"幽荧的九尾扫开蛛网,月相印记映出焦黑躯壳——松脂裹着的人形呈跪拜姿势,双手高举的灯盏里跳动着青绿色火苗,"魂魄被炼成灯油了。"
麻衣老妪的槐木杖敲击地砖,杖头铜铃震落梁上积灰:"当年守墓人私开祭坛,被做成了引魂灯。"她脖颈的九尾刺青在青火映照下泛出幽蓝,狐尾纹路竟与藻井木雕完全吻合。
靛衣守墓人列队踏入正殿,腰间翡翠蜘蛛背甲浮现北斗纹路。为首者摘下斗笠,露出与周玄策七分相似的面容:"家兄的戏该收场了。"他腰间玉佩刻着"周素文"三字,正是周玄策同宗堂弟。
张砚握紧剖婴玉刀后退半步,刀柄胎发缠住腕间囚龙印:"你们周家到底埋了多少活人桩?"
"埋的是因果。"周素文抬手指向香案后的壁画,画面中两位穿长衫的男子正在交换襁褓,"嘉庆三年,张氏先祖偷换周家子嗣,这才有了换命契的祸根。"
林疏影的铜钱剑突然发出蜂鸣,剑尖指向壁画角落——抱婴妇人耳后的青莲胎记与她如出一辙。幽荧的利爪划开画面表层,露出底稿:两个婴孩被红线缠成连体,脐带末端系着青铜锁。
"双生契每三代就要吞子。"麻衣老妪的刺青爬上脸颊,狐尾缠住香案上的青铜鼎,"二十年前该吞的,被张守义用囚龙印压住了。"
殿内突然阴风大作,人烛青火暴涨。鼎中香灰腾起形成漩涡,灰烬里浮现出周明玥临盆的场景:产床四角钉着槐木桩,接生婆的剪刀刻满咒文。当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,画面中的张守义突然夺过剪刀,刺向自己心口。
"父亲!"张砚的囚龙印金线刺入灰烬幻象,却捞出一把带血的胎发。发丝触地即燃,火苗中传出周玄策的冷笑:"好侄儿,该还你爹欠的命债了。"
香案突然炸裂,碎木中飞出十八盏青铜灯。靛衣守墓人齐声诵咒,翡翠蜘蛛背甲射出丝线缠住幽荧的九尾。林疏影的胎记裂开三寸,青色血液凝成符咒拍向地面:"坎位生门,破!"
铜钱剑插入地砖缝隙的瞬间,整座正殿地动山摇。藻井木雕的狐眼琉璃珠突然坠落,在青砖上砸出个幽深地洞。麻衣老妪的槐木杖刚要封堵洞口,却被囚龙印金线缠住杖头:"下面有东西在哭......"
幽荧的九尾卷起两人跃入地洞,月相印记照亮洞壁密密麻麻的抓痕。腐臭味随着下坠越发浓烈,最终跌入个圆形石室。中央石台摆着青铜镜阵,八十一面铜镜呈螺旋排列,每面都映出张砚不同年龄段的影像。
"是吞月镜阵。"林疏影的胎记渗出黑血,铜钱在镜面弹跳成卦,"这些镜子照过你的三魂七魄。"
张砚的玉刀突然脱手,刀尖刺入镜阵中心的凹槽。铜镜同时转向,映出个穿嫁衣的女人背影。当她缓缓转身时,囚龙印金芒突然暴涨——那张脸竟是周明玥与苏青梧的融合体!
"母亲?"林疏影的铜钱剑当啷落地。
镜中人腹部突然裂开,爬出个缠满红线的木偶。木偶左手握狐首佩,右手攥着半块玉珏,脖颈挂着的长命锁刻着张林两姓。幽荧的九尾刚触及木偶,银毛就被红线勒出血痕:"是换命傀!"
麻衣老妪的声音从洞顶传来:"砸了主镜!"槐木杖破空而下,却击中虚影。真正的周素文从镜阵阴影走出,手里提着盏人烛:"当年张守义就是在这里,把两个孩子的命格......"
话未说完,木偶突然炸成碎片。红绳如毒蛇缠住周素文脚踝,将他拖向主镜。镜面泛起涟漪的刹那,靛衣守墓人腰间的翡翠蜘蛛同时爆裂,蛛丝在石室结成天罗地网。
"哥,看锁芯!"林疏影的胎记血珠弹中长命锁,囚龙印金线趁机钻入锁孔。锁内掉出张泛黄纸人,背面用胎发绣着生辰八字。当张砚看清那是自己的生辰时,纸人突然自燃,青烟凝成周玄策的虚影。
"好孩子,该把囚龙印还给周家了。"虚影抬手按向张砚天灵盖,却被幽荧的利爪撕碎。月相印记照亮镜阵顶端,那里悬着盏狐形灯,灯芯竟是根刻满符咒的指骨。
林疏影突然呕出黑血,铜钱剑指向灯盏:"指骨......是苏姨的!"
麻衣老妪的九尾刺青突然离体,化作实体狐影扑向狐形灯。青火暴涨的瞬间,所有铜镜映出同一画面:暴雨夜的祠堂,周玄策正将囚龙印按进婴儿胸口,而那个婴儿的后背赫然生着龙鳞状胎记。
"原来囚龙印早就......"张砚的玉刀突然调转刀尖,在自己心口划出血线。金芒从伤口迸发,在虚空勾出完整的北斗吞月图。靛衣守墓人发出惨叫,他们的翡翠蜘蛛尽数化为齑粉。
幽荧的九尾卷住两人跃出地洞,月相印记聚焦正殿横梁。那里垂着幅残破画轴,画面中的周张先祖正在交换玉佩,而他们脚下的祭坛竟与狐仙庙结构完全相同。
"双生契要成了!"麻衣老妪的槐木杖突然断裂,九尾刺青重新爬回脖颈,"快毁画轴!"
林疏影的胎记彻底撕裂,青色血瀑浇在画轴上。颜料遇血融化,露出底层符咒——那是用胎盘血写的婚书,末尾按着周玄策与张守义的手印。囚龙印金线绞碎婚书的刹那,整座正殿开始倾斜,地砖缝隙渗出腥臭粘液。
幽荧的九尾炸开银芒,裹住众人撞向藻井。木雕狐首轰然碎裂,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。坠落过程中,张砚瞥见壁画人物全部转向他们,周玄策的虚影正在画中点燃三支血香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