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悬疑推理 > 龙脊

第二十九章:阳春谜面

龙脊 贪婪的土豆 2025-04-01 22:50
晨雾漫过老城钟楼的飞檐,青石板路上积着暗河退潮后留下的泥浆。摆渡船头的老船工戴着斗笠,布满老年斑的手稳稳端着青花瓷碗,葱花在面汤里浮沉着,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半边脸。奚山甩了甩湿透的防水布包,貔貅木雕的金瞳在晨光中暗淡如蒙尘的琉璃。
"二十年没见着活人吃这碗面了。"老船工的嗓音像生锈的铰链,竹竿点破水面时带起串水泡,"姜家丫头长这么大了。"他的目光扫过姜晚怀里裹着防水布的尸身,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,“令尊当年最爱多加勺辣子。”
姜晚的银镯撞在瓷碗边缘,九节细环发出清越的颤音。她舀汤的手顿了顿,葱花随着涟漪聚成个古怪的符咒形状。奚山用桃木剑鞘搅散汤面,剑鞘末端的铜铃却无风自动,在寂静的河面上敲出三声闷响。
"您认识家父?"姜晚放下瓷碗,旗袍下摆的裂口露出小腿上蜿蜒的旧疤。那疤痕形似茶树枝,是七岁那年误闯茶厂地宫留下的印记。
老船工从舱板下摸出个油纸包,层层剥开是块锈迹斑斑的怀表。表链缠着截红线,表盘玻璃裂成蛛网状:“那年涨端午水,姜先生搭我的船去收茶青。这物件落在舱缝里,表针停在申时三刻。”
怀表背面刻着镇水司的狴犴纹,爪间抓着半枚铜钱。奚山用袖口擦去铜绿,发现钱纹与茶厂地宫拓片上的缺口完全吻合:“这是分金定穴的压胜钱,姜前辈当年在找龙脊方位?”
河面忽然卷起漩涡,摆渡船剧烈摇晃。老船工竹竿往水里一插,三寸长的铁尖竟钉住了翻涌的暗流:"申时三刻龙门开,茶青要在那时辰收。"他突然咳嗽起来,指缝间渗出暗绿色的汁液,“你们该去姜家老宅看看,西厢房梁上…咳咳…”
貔貅木雕毫无征兆地从布包中滚落,金瞳裂开道细缝。奚山弯腰去捡,发现木雕腹部不知何时多了道爪痕,裂口处渗出腥甜的树脂味。再抬头时,船头只剩两碗凉透的阳春面,竹竿横在舱板上,斗笠随着漩涡沉入河心。
"是阴傀。"姜晚将怀表收入防水袋,"船工二十年前就死了,尸骨泡在暗河养成了傀。"她解开尸身裹着的防水布,母亲的银镯突然滑落,在甲板上滚出个完美的圆。镯身内圈浮现水纹,正与怀表裂痕走向重叠。
奚山用桃木剑挑起银镯,朱砂绳突然绷直指向西北方。老城屋顶的瓦松在晨光中泛着灰白,某处飞檐的阴影里闪过半截青玉扳指的光泽。姜晚的耳垂突然渗出血珠,朱砂痣红得刺眼:“周昌明的残魂附在扳指上,他在引我们去姜家祖宅。”
姜家老宅的门环锈成了墨绿色,奚山用桃木剑拨开缠绕门楣的爬山虎,叶片背面密密麻麻全是虫卵。推门瞬间,穿堂风裹着霉味扑面而来,天井里的青石砖缝长着暗红色苔藓,每块砖面都刻着镇水符。
"西厢房。"姜晚踩过苔藓,鞋跟碾碎的浆液在地面拖出血痕。她的银镯再次拆解成九枚银钉,悬浮在空中组成降煞阵。阵光扫过厢房雕花门,门板突然浮现出焦黑的手印,指节位置正好对应《陆羽烹茶图》的落款。
奚山用剑鞘顶开房门,陈年的茶香混着尸臭涌出。横梁上垂着半截麻绳,绳结样式与暗河悬尸如出一辙。姜晚的防水袋突然鼓起,怀表在袋中疯狂震动,表针逆时针旋转着指向房梁某处。
"退后!"奚山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地面,桃木剑横劈向麻绳。剑锋未至,麻绳突然自燃,青绿色火苗中传出周昌明的冷笑:“贤侄女不想知道令尊是怎么被做成茶引的?”
房梁簌簌落下木屑,焦黑掌印在梁上连成八卦阵。貔貅木雕从布包中跃出,金爪撕开腐朽的梁木,露出藏在夹层里的檀木匣。匣面雕着双龙戏珠,龙眼镶着暗红色的茶籽。
姜晚的银钉突然调转方向,钉尖对准檀木匣发出蜂鸣。奚山用剑尖挑开铜锁,匣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片茶饼,每片都用油纸包着,纸面画着不同时辰的星象图。最底层的茶饼缺了角,露出半截人的指骨。
"寅时三刻,荧惑守心。"姜晚抽出那张泛黄的茶饼纸,背面用朱砂写着姜云深的名字,“这是镇水司的时辰煞,周昌明用家父的生辰炼成了阴茶王。”
窗外掠过道黑影,青玉扳指撞碎窗纸飞向天井。奚山追出去时,扳指正悬在古井上方旋转,井绳上的红绸无风自动。貔貅木雕扑向井口,金瞳映出井底晃动的白影——二十年前的姜云深穿着中山装,腕表停在申时三刻。
"是溯影术!"姜晚的银镯重组为罗盘,指针在井口划出诡异的弧线,“周昌明把残魂封在扳指里,借古井阴气重现当年场景。”
井水突然沸腾,姜云深的幻影从水中升起。他左手握着茶刀,右手提着盏青铜灯,灯焰却是诡异的青白色。幻影走过天井,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鞋印,最终停在东厢房的博古架前。
奚山注意到幻影脖颈有道勒痕,与房梁麻绳的粗细完全吻合:"令尊不是意外身亡,是被吊死在自家宅院。"桃木剑刺向幻影的瞬间,青铜灯焰暴涨,火舌舔过剑身留下漆黑的灼痕。
姜晚的银罗盘突然解体,九枚银钉刺入幻影周身要穴。姜云深的虚像剧烈颤抖,中山装口袋滑出块怀表,表链缠着的红线突然绷直,勒进幻影脖颈的伤口。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,貔貅木雕的金瞳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镇水符。
"是双煞局。"奚山用剑尖挑起焦黑的鞋印,"周昌明在姜宅布了阴阳两套阵,阳阵炼阴茶王,阴阵…"他猛地转身劈向博古架,檀木匣中的茶饼同时爆开,阴气凝成十二道鬼影扑来。
姜晚旋身甩出银钉,月白旗袍在阴风中绽如刀锋。银钉穿透鬼影钉入博古架,架面突然翻转露出暗格。暗格里躺着把生锈的茶刀,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,绸面绣着"申时三刻收茶青"的字样。
"这是家父的茶刀!"姜晚握住刀柄的瞬间,刀身浮现水纹状的锈迹。井中幻影突然发出嘶吼,青铜灯炸成碎片,姜云深的虚像化作青烟钻入茶刀。刀柄红绸无火自燃,灰烬中显出一串生辰八字——正是周昌明亲手写下的炼煞时辰。
城西古董店的铜铃沾满雨水,奚山推开"昌明斋"的雕花门时,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。博古架上的青铜器蒙着厚灰,唯有柜台上的青玉扳指光洁如新。姜晚的茶刀突然震颤,刀尖指向里间垂着的湘妃竹帘。
"小心连环扣。"奚山用桃木剑挑开竹帘,剑鞘铜铃突然哑声。里间供着尊陆羽像,泥塑的茶圣左手提壶,右手却握着柄染血的茶刀。供桌下的蒲团裂了口,露出里面黄褐色的稻草。
姜晚的银镯再次化为降魔杵,杵尖点在陆羽像眉心。泥塑的眼珠突然转动,茶刀上的血迹顺着刀身流淌,在供桌汇成个残缺的河图。奚山摸出三枚铜钱按在河图缺口,钱纹竟与姜宅古井的镇水符完全契合。
"周昌明把真河图拆成了三份。"奚山用剑尖挑起供桌下的蒲团,稻草中埋着半块龙脊分金砖,"茶厂地宫是赝品,姜宅古井藏着一份,最后半块…"他忽然劈向陆羽像,泥塑应声碎裂,藏在胸腔里的羊皮卷飘落在地。
羊皮卷上的墨迹遇空气迅速氧化,唯有个"酉"字清晰可辨。姜晚的茶刀突然脱手飞向店外,刀尖钉在巷口老槐树的疤节上。树皮裂缝里渗出暗绿色汁液,汁液流过的地方显出道符咒,与阳春面汤里聚成的形状一模一样。
貔貅木雕从布包中跃出,金爪撕开树皮,露出里面中空的树洞。洞底沉着个陶罐,罐口封着画满符咒的油纸。奚山用桃木剑挑破封纸,罐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片头盖骨,每片都刻着采茶工的名字。
"是往生桩的桩头。"姜晚用茶刀挑起片头骨,内侧用朱砂写着炼煞时辰,"周昌明把这些人的魂魄封在树里养阴茶。"她的银降魔杵突然发出嗡鸣,杵身浮现细密水纹,与古井幻影提的青铜灯焰如出一辙。
巷尾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穿灰布衫的老者拄着拐杖疾步而来。他的中山装口袋鼓鼓囊囊,怀表链子垂在外头晃荡:"姜姑娘,老朽等了二十年…"话音未落,老者脖颈突然裂开道血口,头颅滚落时变成周昌明的模样。
"是阴傀替身!"奚山甩出铜钱钉住滚动的头颅,桃木剑刺向老者胸口。中山装爆开团黑雾,雾中伸出数十条藤蔓缠住剑身。姜晚的茶刀凌空劈下,刀刃斩断藤蔓的瞬间,暗绿色汁液溅在槐树上,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。
貔貅木雕突然发出低吼,金瞳映出树根处新翻的泥土。奚山用剑鞘挖开土堆,露出半截腐朽的棺材板。板面刻着镇水司的狴犴纹,爪间抓着的正是另外半块龙脊分金砖。姜晚的茶刀插进砖缝,两半青砖合并的瞬间,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
整条巷子的石板路开始塌陷,古董店的牌匾砸进泥坑,青玉扳指在废墟中泛着冷光。姜晚抓住龙脊分金砖时,砖面浮现出完整的老城河图。暗河水道在地图上蜿蜒如蛇,某个不起眼的弯道处标着血红的"酉"字。
"是茶厂旧址!"奚山拽着姜晚跃上槐树枝干,貔貅木雕的金瞳突然爆出强光。塌陷的地面露出条幽深的水道,浑浊的河水中浮沉着无数茶篓,每个篓里都蜷缩着具尸骸。周昌明的残魂从青玉扳指中升起,在晨光中化作缕黑烟钻向西北方。
姜晚的银降魔杵脱手飞出,九枚银钉在空中织成金锁阵。黑烟撞上阵网发出凄厉惨叫,茶刀突然自发斩向阵眼,刀刃过处阴气四散。晨雾被朝阳撕开道裂口,二十年来头遭照进暗河水道的阳光里,浮尸们的手腕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绸。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