螺旋阶梯的阴风卷着周瘸子的腐臭味扑面而来,苏童后仰时瞥见对方木腿内侧刻着的群山纹——那蜿蜒走势竟与羊皮卷上的葬龙山脉完全重合。陈长安的桃木剑擦着棺材钉迸出火星,将钉头三寸浸过黑狗血的部分削落在地。
"当心钉头的尸毒!"老烟甩出碎镜片折射手电光,钉头落地时腾起紫烟。李魁趁机抡起工兵铲横扫周瘸子下盘,木制假肢撞击金属铲面发出闷响,震得墓顶簌簌落下碎骨。
苏童的六壬式盘突然脱手飞出,磁针直指青铜棺椁内层。他翻滚着避开飞溅的碎石,指尖触到棺内某处凹凸的刻痕。借着手电筒晃过的微光,他看清那是用朱砂混合犀角粉写就的镇尸符,末尾的勾连笔迹与父亲日记里的字迹如出一辙。
"爹…"他喉头发紧,符咒下方还压着半枚翡翠耳坠——正是母亲当年常戴的那只。青铜相柳的蛇头突然张口,将耳坠吞入腹中,棺椁底板轰然洞开,露出条幽深的水道。
周瘸子独眼充血,木腿跺地竟踏碎三块青砖:"苏家人果然都是祸害!"他从蓑衣里掏出把铁蒺藜撒向水面,暗绿色液体遇水即燃,将众人逼退至墓室死角。
陈长安突然扯开领口,露出脖颈处狰狞的抓痕:"二十年前滇王墓里的黑凶,是你养的?"他手中墨斗线凌空弹出,缠住周瘸子手腕时突然绷成八卦阵图。
"养尸为阵,以煞冲煞。"苏童盯着水面漂浮的铁蒺藜,发现它们排列成二十八宿的形状,"这是要引动地脉阴气…"话音未落,燃烧的水面突然窜出九条水柱,每条水柱顶端都托着具青铜傩面。
老烟咳着血沫往东南角挪:"坎位生变,找…咳咳…找生门对应的傩面!"李魁的工兵铲已卷刃,索性抡起黑驴蹄子砸向最近的水柱。傩面碎裂的瞬间,水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婴尸,每具尸体脐带都系着枚五铢钱。
苏童突然想起父亲讲过的"子母连钱阵",他摸出五帝钱抛向空中。当康熙通宝击中某具婴尸时,所有脐带突然收紧,将九条水柱拧成股腥臭的黑龙卷。陈长安的墨斗线应声而断,周瘸子趁机扑向苏童,棺材钉直刺他眉心。
千钧一发之际,老烟掷出的碎镜片折射出七道月光——原来墓顶暗藏琉璃天窗,此刻恰逢寅时月光透入。光线聚焦在某个傩面的第三只眼上,青铜棺椁内传出机括转动的轰鸣。
"进水道!"苏童拽着陈长安跳进棺底暗河,刺骨阴寒瞬间浸透骨髓。众人扑入水中的刹那,九条水龙卷轰然炸开,将周瘸子的咆哮声淹没在滔天浪涌中。
暗流裹着众人穿过狭长水道,苏童的后背多次撞上尖锐的钟乳石。约莫半盏茶功夫,水流突然平缓,他挣扎着爬上岸时,发现置身于巨大的溶洞之中。石壁上嵌着成千上万的青铜铃铛,每个铃舌都穿着截指骨。
"万骨铃阵。"陈长安拧干长衫下摆,"梁武帝时期镇压叛军的邪术,闻声摄魂。"他示意众人噤声,但李魁的咳嗽已震得最近的三枚铃铛轻颤。
苏童突然发现指骨末端刻着极小的篆字,凑近辨认竟是"周牧之亲兵"。他想起地宫壁画中自刎的将军,寒意顺着脊椎攀爬——这些竟是用活人炼制的镇魂铃。
老烟用口型示意众人看溶洞顶端:倒垂的石笋间藏着九具水晶棺,每具棺内都立着个戴青铜傩面的女子。她们双手交叠按在腹前,指甲足有三寸长,宫装下摆绣着星斗图案。
"九曜星妃…"陈长安在苏童掌心写字,“梁武帝为求长生布的局。”
暗河对岸忽然亮起盏幽绿的灯笼,映出个佝偻老妪的身影。她脚不沾地飘行在水面,手中竹篮盛满森白头骨,每走一步就有铃铛无声碎裂。当看清老妪腰间玉佩的纹样时,苏童如遭雷击——那阴阳鱼环绕的"蘇"字,正是苏家族徽!
老妪突然转头看向众人,傩面下传出咯咯轻笑。她摘下面具露出张布满尸斑的脸,眉眼竟与苏童母亲有八分相似。苏童怀中的羊皮卷突然发烫,溶洞开始剧烈震颤,水晶棺中的女子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窝。
"童童…"老妪的呼唤带着水汽的潮湿,“到娘这儿来…”
陈长安的桃木剑骤然出鞘,剑尖挑破苏童指尖。血珠飞溅到羊皮卷上,原本残缺的山脉纹路突然蔓延生长,显露出地下宫殿的全貌。某处暗格标记着朱砂符咒,正是苏明远惯用的警示标记。
"是幻象!"老烟咬破舌尖喷出血雾,“看清水里的倒影!”
苏童低头望去,水面映出的哪有什么老妪,分明是具挂着腐肉的骷髅正在啃食头骨。他猛地咬破食指,在额头画出破煞符。再抬头时,水晶棺中的女子已破棺而出,宫装下伸出森森骨爪。
李魁抡起黑驴蹄子砸向最近的女尸,却被骨爪当胸划过。陈长安摸出把犀角粉撒向空中,粉末遇阴气自燃,暂时逼退尸群。众人且战且退至溶洞西侧,苏童突然发现石壁上有处凹陷,形状与六壬式盘完全契合。
当他将罗盘按进去的瞬间,万骨铃同时炸裂。暗河水位急速下降,露出个刻满镇魂经的青铜门。门环是相柳造型,蛇牙深深扎入门板,将某个黄铜匣子钉在正中。
"用…咳咳…用你娘的血脉开锁…"老烟咳出的血沫里混着内脏碎片,“苏家女子…都是守陵人…”
苏童颤抖着触摸黄铜匣,锁眼突然刺出骨针刺破他手指。鲜血渗入匣面纹路时,众人身后传来周瘸子沙哑的嘶吼:“苏家人开不得那匣子!”
青铜门轰然开启的刹那,无数惨白手臂从门内伸出。苏童被拽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,是匣中那卷泛黄的族谱——首页赫然写着"苏氏第七代守陵人,苏明远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