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：守陵人

青灰手臂垂落的翡翠扳指在强光手电下泛着尸蜡光泽，陈长安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。苏童盯着扳指内侧若隐若现的云雷纹，那正是父亲印章上独有的苏家族徽——两仪八卦环抱篆体"蘇"字。
"这是…"苏童刚要伸手，墓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曳声。七口悬棺同时震颤，浸血铁链在穹顶擦出暗红色火星，簌簌落下的骨灰里混着几片泛黄的宣纸残页。
老烟突然揪住苏童衣领往后拽："闭眼！"几乎同时，悬棺缝隙里渗出墨绿色雾气，在青铜轮残骸上凝成张牙舞爪的人形。苏童眼角瞥见雾中人影戴着傩面，三只血红的眼睛正对着他笑。
李魁抡起工兵铲劈向雾气，铲刃却从虚影中穿了过去。陈长安摸出把糯米撒向半空，米粒撞上绿雾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：“是瘴灵！找实物附着的傩面！”
苏童的六壬式盘突然脱手飞出，磁针直指西北角的黑陶灯奴。那尊跪姿陶俑双手捧着的青铜灯盏里，灯油早已凝固成暗红色块状物。当他的手指触到灯奴发髻时，陶土簌簌剥落，露出半张嵌在俑中的青玉傩面。
"灯油是尸油混着雄黄。"老烟用碎镜片折射光线，傩面第三只眼的孔洞里闪过银芒，“机关枢钮在眼窝！”
青铜灯盏突然翻转，露出条向下的石阶。浓雾仿佛受到某种牵引，盘旋着涌入地宫深处。苏童弯腰捡拾飘落的宣纸残页，发现上面用朱砂画着镇尸符，符脚却多出道诡异的勾连——这分明是父亲独创的"回魂印"。
地宫阴风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，陈长安的黑驴蹄子已经换成桃木剑。石阶尽头是间八角墓室，中央摆着具青铜棺椁，棺盖上铸着九头相柳，每个蛇头都咬着截人指骨。东南角跪着七具身披锁子甲的干尸，腰间蹀躞带挂着刻"梁"字的铜牌。
"镇墓军。"李魁用铲尖挑起干尸头盔，露出下面黑洞洞的眼窝，"看铠甲制式是南梁武卒，但…"他突然噤声，干尸空洞的眼窝里突然涌出黑水，眨眼间在地面汇成八卦图案。
苏童的罗盘咔咔转动，二十八宿刻度泛起青光："坎位生门被锁，这是困龙局。"他指向棺椁四角的青铜蟾蜍，“蟾口朝内，吞财化煞的布置，但你们看水位…”
老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，西北墙渗出的水渍在青砖上蜿蜒如蛇，最终汇入相柳棺椁下的凹槽：“活水养尸？”
话音未落，青铜棺盖突然滑开半尺。陈长安的桃木剑插进缝隙，剑身顿时爬满冰霜。苏童摸出五帝钱抛向棺椁，钱币尚未落地便碎成齑粉——这凶煞之气远超寻常粽子。
"七星悬棺是幌子。"苏童盯着棺内逐渐坐起的黑影，冷汗浸透后背，“八棺缺的那口，在这具青铜椁里…”
黑影彻底钻出棺椁时，众人才看清是具戴着青铜傩面的古尸。面具额头镶嵌着鸽血石，裂纹中渗出暗绿色黏液，锈蚀的锁子甲下隐约可见符纸缠绕。古尸右手握着柄断剑，剑身纹路竟与羊皮卷边缘暗纹吻合。
老烟突然剧烈咳嗽，碎镜片映出古尸背后的壁画——画中将军挥剑自刎，脖颈喷出的血雾凝成二十八星宿图。苏童瞳孔骤缩，那星图排列方式分明是苏家秘传的"星陨葬"！
"退到生门！"陈长安甩出墨斗线缠住古尸脚踝，线绳瞬间绷直如琴弦。李魁趁机抡铲劈向傩面，却被古尸抬手格挡，工兵铲与锈剑相撞迸出蓝绿色火星。
苏童突然瞥见壁画角落的题跋："大通三年，镇北将军周牧之…"后面字迹被血迹遮盖。羊皮卷在怀中发烫，群山轮廓与壁画中的葬龙山脉渐渐重合。
老烟咳着血沫大喊："面具！摘…咳…摘傩面！"陈长安的桃木剑刺中古尸胸口，剑尖却像戳进烂泥般直没至柄。苏童趁机摸到古尸背后，发现傩面后脑位置有个六棱凹槽，形状与六壬式盘完全契合。
当他将罗盘按进凹槽的刹那，墓室穹顶的星宿图突然转动，二十八道青光投射在青铜棺上。古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，傩面额头鸽血石应声碎裂，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干枯面皮——那眉眼竟与苏童有七分相似！
"周牧之…"陈长安的声音发颤，“这墓主是你们苏家…”
地宫突然剧烈震颤，相柳棺椁下的凹槽涌出腥臭血水。老烟拽着苏童滚向墙角，原先站立的位置窜出九条青铜蛇头。李魁的工兵铲卡在蛇齿间，虎口撕裂涌出的鲜血染红铲柄。
"血祭锁！"苏童摸出怀中的乾隆通宝掷向蛇眼，“取戌土位黑陶灯！”
陈长安翻身跃上棺椁，墨玉扳指擦过蛇头时突然泛红。当第九枚铜钱嵌入蛇眼，血水骤然退去，露出条向下的螺旋阶梯。古尸轰然倒地，傩面碎成九片，每片内侧都刻着生辰八字——全部是丙寅年三月初三。
苏童捡起碎片的手在发抖，这个日期正是父亲苏明远的生辰。老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碎镜片映出阶梯深处的人影——那人左腿装着木制假肢，手里握着的洛阳铲沾满新鲜泥土。
"周瘸子！"李魁啐了口血沫，“二十年前就该死在滇王墓的…”
穿蓑衣的老者转过身，木腿在石阶上敲出笃笃闷响。他摘下斗笠露出遍布疤痕的脸，左眼窝里嵌着枚铜钱，右手指间夹着三根浸过黑狗血的棺材钉：“苏家小子，你爹娘没教过你，周家的东西碰不得？”
陈长安的桃木剑横在胸前：“守陵人？”
"整整七代人啊。"周瘸子的棺材钉在墙壁划出火星，"从梁武帝大通三年到如今，我们周家守着这个秘密…"他突然暴起，棺材钉直取苏童咽喉，“你们苏家人，都该死！”
苏童仰头躲过致命一击，后脑勺撞上冰冷墙壁。碎镜片从掌心滑落，映出穹顶星图中暗藏的密文——那分明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"葬书残卷"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