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晶棺炸裂的碎玉溅在青铜鼎上,发出编钟般的嗡鸣。苏童被李魁拽着后退三步,后背撞上冰凉的鼎身。周牧之尸体的中山装早已腐朽成絮,胸口玉坠在幽蓝火光中泛着血丝般的纹路——那是母亲随身的"雪梅"翡翠,此刻却嵌在百年古尸的腐肉里。
"这玉坠…"苏童刚要伸手,被老烟用铜烟杆拦住。烟锅里腾起的白雾里飘着骨灰味,呛得人鼻腔发疼。
陈长安突然从鼎后闪出,藏青长衫下摆沾满黑色粘液:"周瘸子用母子煞养尸三十年,就为炼成这具通灵尸傀。"他指尖夹着张泛黄的符纸,上面朱砂画的镇尸符缺了最后一笔,“你爹当年用镇龙尺压住的,可不止是周家祖坟。”
九尊方鼎突然同时倾斜,凝固的尸油融成暗红色血河。苏童踩着青铜锁链跃上中央鼎耳,发现鼎内壁刻满女子姓名,最深处赫然刻着"苏雪梅丁卯年惊蛰生"。母亲的名字浸泡在尸油中,笔画像是在油面下蠕动。
"小心!"李魁突然扑过来抱住苏童滚下铜鼎。周牧之的尸手擦着苏童后颈抓过,五根指甲在鼎身划出火星。腐臭味里混着陈长安的冷笑:“周家太爷惦记苏家媳妇,死了还要抢人陪葬?”
老烟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胸口纹着的睚眦图腾。那凶兽的眼睛竟是用人血点的,此刻正泛着红光:“苏小子,咬破中指按在鼎耳凹槽!”
苏童翻身躲过尸手袭击,指尖血珠甩在鼎耳时,整座墓室突然地动山摇。九条陨铁链绷得笔直,将水晶棺基座缓缓拽出地面。白玉棋盘下压着的鎏金匣子露出边角,上面二十八宿的排列竟与父亲留下的六壬式盘如出一辙。
"果然是苏明远的手笔。"陈长安的墨玉扳指在匣面划过,北斗七星的凹槽突然弹出暗格。羊皮残卷与半截青铜尺滑落在地,尺身刻着的"镇八方龙脉"四字让老烟瞳孔骤缩。
周瘸子的虚影在尸油蒸汽中越发凝实,木腿上的群山纹竟渗出黑血:“当年苏明远用镇龙尺断我周家七处龙穴,今日就拿他儿子祭…啊!”
惨叫戛然而止。李魁不知何时绕到虚影后方,手中铜镜映出周瘸子真身——竟是个驼背老妪蹲在墓室东南角的暗格里。老烟甩出桃木钉钉住老妪衣角,那佝偻身形突然爆开,化作数十只黑蛾扑向白玉棋盘。
"是傀儡替身!"陈长安挥袖扫落蛾群,藏青布料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洞。苏童趁机抓起镇龙尺,尺身突然升温,母亲那半块翡翠竟自动飞向尺尾凹槽。阴阳二气在墓室对冲,将九尊方鼎震得嗡嗡作响。
老烟突然拽过苏童手腕,独眼里泛着癫狂:"快用苏家血脉催动镇龙尺!"没等苏童反应,烟杆尾端的刀刃已划破他掌心。鲜血浸透尺身龙纹的刹那,穹顶突然传来岩石崩裂声。
"他们在抽龙脉!"陈长安抬头盯着簌簌落灰的墓顶,墨玉扳指裂开蛛网纹,“周瘸子要毁掉整条葬龙岭!”
镇龙尺突然脱手飞出,悬在墓室中央发出龙吟般的颤鸣。苏童看见尺影投在墙上的星图竟在自行移动,天枢位对应的壁龛轰然开启,露出半卷泛黄的《葬龙图志》。父亲熟悉的批注挤在边角:“丙子年谷雨,周家三房擅动白虎位,当以…”
后半句被血手印盖住。苏童刚要伸手取书,周牧之的尸体突然暴起,腐肉间钻出无数蛆虫组成人形。李魁的铜镜照过去,虫人瞬间溃散,却又在镇龙尺周围重组成人面蛇身的怪物。
"是地龙煞!"老烟咳着黑血抛出糯米,虫群却裹着糯米粒反扑回来。陈长安的藏青长衫已被撕成布条,突然扯下腰间五帝钱串掷向空中:“苏童!看青龙位的铜爵!”
苏童翻滚着躲过虫群,发现父亲在《葬龙图志》里标注的青龙位,正对着那尊三足铜爵。爵身饕餮纹的眼睛突然转动,他本能地将镇龙尺插入爵耳。地面突然裂开深渊,九尊方鼎坠入黑暗,众人抓着锁链悬在半空。
下方传来江河奔涌之声。苏童借着镇龙尺的微光,看见百米深的岩层中嵌着条鳞甲森然的石龙,龙颈处七根青铜钉已断其五。残余的龙气形成漩涡,将周瘸子的傀儡替身尽数吸入龙口。
"原来葬龙岭真镇着龙脉…"老烟的声音在风啸中断断续续。陈长安突然割破手掌,将血抹在苏童眼皮上:“看龙睛位置!”
灼痛感褪去后,苏童看见石龙双目竟是两方玉印,印文与母亲翡翠上的"雪梅"小篆完全相同。镇龙尺突然挣脱他的手,化作青光没入龙颈断钉处。地底传来沉闷的龙吟,岩壁开始渗出琥珀色的液体。
"是龙髓!"李魁刚要伸手接,被陈长安厉声喝止:“沾了活人气就成剧毒!”
周瘸子的尖笑从四面八方传来:“苏家小儿,你爹抽龙髓炼镇龙尺,害得苏雪梅难产而亡,如今你也要步他后尘…”
苏童浑身剧震。记忆中母亲温柔抚摸他发顶的手,突然变成产床上沾血的被褥。父亲总说母亲是病逝,可祠堂族谱里"难产"二字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。
"别听尸语乱魂!"老烟一烟杆敲在他后颈。剧痛中苏童瞥见陈长安眼底的愧疚,那抹神色快得像是错觉。镇龙尺从龙颈飞回他手中时,尺身已多了道血纹,蜿蜒如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那根手指。
地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。陈长安猛地推开苏童:“快走!石龙要醒了!”
众人顺着铁链攀回上层墓室,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。苏童最后回头时,看见石龙睁开的眼睛里映出父亲的身影——苏明远站在龙首处,手中镇龙尺正正插在龙脉逆鳞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