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：浑天玄机

老烟捧着漆木盒的枯手突然泛起青筋，浑天仪的青铜部件在幽光中折射出诡异星辉。苏童的后背重重撞在石门内侧，陈长安的登山靴在湿滑的青砖上拖出两道血痕。水声轰鸣中，周敏的赶山鞭绞住阿九腰间，五人如同串在铁索上的铜钱跌进墓道深处。
"咳咳…"苏童抹了把脸上的泥浆，手电光束扫过刻满星宿图的拱顶。那些阴刻的星辰轨迹竟在渗水作用下缓缓流转，二十八宿的方位每隔三息便错位半寸。他摸出紫檀罗盘，天池磁针正随着星图变化左右摇摆。
陈长安突然按住他肩膀："别动！"这位常年戴着墨玉扳指的当铺老板，此刻道袍下摆沾满黑绿色粘液，“你听。”
滴水声从墓道尽头传来，每声间隔分毫不差。苏童数到第九声时，后背突然撞上冰凉的石壁——他们竟在不知不觉间被逼入死胡同。阿九的山猫炸着毛低吼，兽爪在地面刨出个"巽"字卦象。
"九曜锁魂阵。"周敏的铜钱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，剑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。这位扎着马尾辫的女猎户蹲下身，指尖沾了沾墙根渗出的液体：“尸油混着朱砂，是镇墓人惯用的伎俩。”
苏童的罗盘突然定住，磁针直指右侧壁画上的箕宿星位。壁画上的持灯侍女双目微阖，灯盏里凝固的鲛人油正泛着幽蓝磷火。当他用袖口擦拭壁画边缘时，青砖缝隙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，顺着星图纹路汇成血河。
"退后！"陈长安的墨玉扳指磕在壁画某处，整面墙突然翻转。腥风裹着腐烂的丝帛气息扑面而来，九盏青铜灯台呈北斗状排列在墓室中央，灯芯竟是蜷缩的干瘪婴尸。
阿九突然捂住山猫的眼睛，这个满脸疤痕的驯兽师喉结滚动："七星锁魂灯，活人点天枢。"他的兽皮靴踩到块凸起的方砖，墓室穹顶突然降下七根青铜锁链，末端悬着的铁笼里各蜷着具穿登山服的腐尸。
"是五年前那支地质队！"苏童的手电扫过某具尸体胸前的徽章，光束突然被笼中伸出的白骨抓住。陈长安的匕首斩断指骨，腐尸大张的嘴里突然滚出枚青铜铃铛。
周敏的赶山鞭卷住铃铛："镇魂铃？怎么会…"话音未落，七具腐尸突然同步仰头，黑洞洞的眼眶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。那些黑甲虫背壳上天然生着星宿图案，振翅时竟发出编钟般的嗡鸣。
苏童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石棺，掌心突然摸到熟悉的纹路——棺盖表面阴刻的浑天仪图，与祖父书房那尊竟有七分相似。当他将罗盘按进浑天仪中心的凹槽时，磁针突然逆向旋转，七盏锁魂灯同时熄灭。
黑暗中有青铜齿轮咬合的声响，阿九的山猫突然跃上石棺。兽瞳在漆黑中泛着琥珀色幽光，映出棺椁缝隙里渗出的暗金色雾气。陈长安擦亮火折子的瞬间，众人倒吸冷气——雾气中浮现的虚影，竟是穿藏青长衫的苏明远正在调试浑天仪。
"父亲！"苏童伸手去抓幻象，指尖却穿过雾气触到棺内机关。石棺底板突然下沉，露出条斜向下的青铜阶梯。腐臭的阴风卷着纸钱从深处涌来，每级台阶都刻着不同的星宿谶语。
周敏用铜钱剑挑开张飘落的纸钱，黄表纸上用血画着扭曲的傩面："是湘西赶尸匠的引路钱。"她的登山靴刚要踏上台阶，整条阶梯突然翻转成四十五度角。阿九的山猫险险抓住凸起的青铜饕餮纹，冲着黑暗深处发出威胁的低吼。
陈长安的墨玉扳指在墙砖上敲击三长两短，翻转的阶梯竟定格成卦象。苏童注意到他敲击的节奏，分明是苏家祖传的"破阵诀"。这个发现让他后背发凉——当铺老板怎么会知晓苏家秘术？
"跟紧我的脚印。“陈长安的登山靴精准踏在谶语空白处，每步都避开凶煞星位。苏童数着他踩过的"井宿”“鬼宿”，突然发现这些星位连起来竟是条苍龙之形。当最后一步落在亢宿时，墓道深处突然传来龙吟般的金属摩擦声。
转过第九道弯，手电光束照出个八角形祭坛。八根盘龙柱上的青铜锁链通向中央悬空的石棺，棺身缠满刻着梵文的铁索。苏童的罗盘刚掏出衣袋就脱手飞出，磁针如离弦之箭钉在棺盖的北斗星图上。
"棺椁里是…"周敏的铜钱剑突然震颤不止，剑身浮现血红色咒文。阿九的山猫炸着毛后退，兽爪在地面刨出深沟。陈长安的登山靴踏上祭坛瞬间，盘龙柱上的铜铃无风自动，奏出诡异的《安魂曲》。
苏童突然按住心口，祖传的银镯烫得几乎灼伤皮肤。当他抬头望向悬棺时，瞳孔骤然收缩——棺底渗出的黑雾正凝聚成傩面鬼王的形状，那张青面獠牙的脸，竟与老烟道袍内衬绣的图腾一模一样。
"苏家小儿，终于等到你了。"沙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悬棺的铁索突然绷直。陈长安的匕首斩向声源，刀刃却穿透雾气劈在盘龙柱上，溅起的火星照亮柱身刻字——“苏长庚镇妖于此，癸未年七月十五”。
苏童的银镯突然发出清越龙吟，声波震散黑雾的刹那，他看清棺盖上密密麻麻的镇尸钉排列成二十八宿阵。当他的血珠滴在棺盖凹槽时，铁索应声断裂，悬棺重重砸在祭坛中央。
腐臭味伴随着青铜机关开启声弥漫开来，棺内躺着具穿明代道袍的枯尸，怀中抱着尊残缺的青铜浑天仪。苏童的银镯突然自动飞向浑天仪缺口，严丝合缝地嵌入"危宿"方位。
"原来如此…"陈长安的墨玉扳指轻叩浑天仪，仪体表面突然浮现山川脉络，“你们苏家世代修补的浑天仪，正是打开困龙阵的密钥。”
枯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，道袍下伸出森森白骨抓住苏童手腕。阿九的山猫扑上来撕咬，兽牙却被道袍上的八卦图震断。周敏的赶山鞭卷住枯尸脖颈，鞭梢铜铃突然浮现血色咒文。
"快转动浑天仪！"陈长安的匕首刺入枯尸天灵盖，黑血溅在浑天仪上竟燃起幽蓝鬼火。苏童忍着腕骨剧痛拧动银镯，二十八宿方位次第亮起。当最后一颗星辰归位时，祭坛地面突然塌陷，众人坠入布满钟乳石的溶洞。
暗河在脚下奔涌，苏童抓住凸起的石笋。手电光束扫过洞壁时，他看见父亲苏明远留下的红色标记——正是小时候教他的苏家暗号。标记指向的岩缝里，塞着个防水油布包。
陈长安的登山靴踩碎试图爬上岸的尸蟞，墨玉扳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：“你父亲留下的？”
油布包里是半本被水浸透的笔记，苏童颤抖着翻开泛黄的纸页。当手电光照见某页夹着的照片时，他的呼吸几乎停滞——二十年前的勘探队合影里，年轻时的陈长安就站在父亲身侧，两人手中共同捧着那尊青铜浑天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