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道里的阴风裹着腥膻味扑面而来,苏童的后背撞在湿滑的岩壁上,掌心蹭过青苔时摸到细密的刻痕。张铁牛举着只剩半截的工兵铲开路,铲刃刮过洞壁迸出幽蓝火星,照亮了石壁上层层叠叠的青铜锁链。
"这些锁链…"李慕鱼用银针挑开蛛网,针尖突然被磁力吸向岩壁,“是悬棺的残件!”
苏童的罗盘天池泛起涟漪,磁针在"坎""离"之间剧烈摆动。他伸手按住二十八宿刻度盘,指尖触到青铜链上细若发丝的纹路——那是用失蜡法浇铸的二十八宿星图,每颗星辰的位置都对应着羊皮卷上的朱砂标记。
"小心脚下!"张铁牛突然拽住苏童的衣领。三人面前赫然出现断崖,黑黢黢的裂缝里传来湍急水声。苏童甩出六壬式盘,铜制地盘撞在岩壁上反弹回来,边缘多了道新鲜的刮痕。
李慕鱼点燃符纸抛向深渊,火光映出对面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悬棺。那些棺材并非木质,而是用青铜浇铸成鱼形,棺盖的鳞片纹路间渗出暗红液体,在符火照耀下像极了凝固的血珠。
“是陈家豢养的鱼妇棺。“苏童的喉结滚动,”《山海经》载’有鱼偏枯,名曰鱼妇,颛顼死即复苏’,这些棺材恐怕…”
话音未落,最近那具鱼形棺突然发出"咯吱"响动。棺盖的鳞片纹路裂开细缝,数十条黏腻的触须从缝隙中钻出,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酷似人手的肉瘤。张铁牛抡起工兵铲劈砍,铲刃却像砍进胶泥般被牢牢吸住。
"坎位生变!"李慕鱼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岩缝,“苏童,找生门!”
苏童的罗盘突然倒转,天池中的磁针笔直指向脚下。他猛然蹲身扒开苔藓,青石板上赫然刻着北斗九星图——本该是破军星的位置,却嵌着枚眼熟的墨玉扳指。
"这是陈玄青的…"他话音戛然而止。扳指内圈的金丝卦象突然转动,整片星图随之移位。脚下的岩石开始震颤,裂缝中涌出的黑水漫过脚踝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张铁牛突然暴喝一声,硬生生将工兵铲从触须中拔出。铲刃带出的黏液在空中凝成蛛网状,李慕鱼眼疾手快甩出银针,针尖穿透黏液时迸出青烟。
"乾坤倒转,这是反弓煞!"苏童的指尖在罗盘上快速滑动,“铁牛哥,往震位劈!”
工兵铲重重砍在岩壁某处,青铜锁链应声断裂。整面岩壁像门扇般轰然洞开,腐臭的阴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。苏童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门后是间八角形墓室,中央青铜柱上缠着九条锁链,每条锁链尽头都拴着具打开的鱼妇棺。
李慕鱼的符纸突然自燃:“这里有活物!”
苏童的罗盘磁针疯狂旋转,他注意到青铜柱表面的云雷纹正在蠕动。那些本该是铸造纹路的曲线,此刻竟像真正的云雾般流动,雷纹间不时闪过电光。柱顶盘踞的嘲风石雕突然转头,空洞的眼窝里淌出沥青般的液体。
"这不是普通墓室。"苏童的声音发紧,“你们看地面。”
渗水的青砖缝隙里,无数铜钱竖着嵌在泥中。张铁牛用铲尖挑起一枚,发现钱币正反两面都铸着"半两"字样,穿口处还残留着暗红斑块。
"是血沁。"李慕鱼用银针轻刮钱币,“这些钱被当成镇物埋在这里,至少吸过三遍人血。”
青铜柱突然发出钟鸣,九条锁链齐齐震颤。苏童怀中的羊皮卷突然发烫,他慌忙取出残卷,发现缺失的部分正在虚空中浮现光纹——正是此刻墓室的立体星图。
"乾为天,坤为地…"他快速比对着星位,“这些鱼妇棺是按照九宫飞星排列的!”
最靠近三人的那具棺材突然棺盖大开,黏腻的触须潮水般涌出。张铁牛抡起工兵铲劈砍,却发现触须被斩断后立即再生。李慕鱼甩出捆尸索缠住棺椁,绳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。
"用火!"苏童摸出五帝钱按特定顺序排列,“铁牛哥,把我抛到青铜柱顶!”
张铁牛扎稳马步,工兵铲横在膝前。苏童踩上铲面瞬间,壮汉暴喝一声将他弹向三丈高的柱顶。嘲风石雕突然活过来般昂首欲咬,却被苏童用罗盘抵住下颌。
"离为火,震为雷!"他将五帝钱按进嘲风眼窝。石雕发出凄厉嘶吼,柱面云雷纹中的电光突然暴增。苏童趁机掏出父亲留下的犀角,在电光中点燃后抛向鱼妇棺。
幽蓝火焰瞬间吞没触须,焦臭味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惨叫。李慕鱼趁机甩出八枚铜钱钉住棺椁八方,张铁牛的工兵铲重重劈在青铜柱根部。整根巨柱轰然倾斜,九条锁链在崩断瞬间将鱼妇棺拽入地缝。
苏童跌落时被张铁牛接住,怀中的羊皮卷突然展开新纹路。他盯着浮现的山脉轮廓,突然发现某处峰峦走势与父亲笔记中的"龙抬头"局完全相反。
"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山势…"他摩挲着羊皮卷上突兀的折角,“陈家改过龙脉!”
李慕鱼突然拽着他扑倒在地。原先站立的位置炸开个深坑,坑中涌出的黑水里浮沉着半截石碑。苏童用犀角照亮碑文,发现上面刻着的竟是陈家历代家主名讳——最后那个"陈玄青"的名字正在渗血。
"小心!"张铁牛突然将两人推向旁边。他原先站立的地面突然塌陷,露出下方青铜浇铸的巨型齿轮。那些齿轮咬合处卡着森森白骨,最醒目的是具戴着墨玉扳指的尸骸。
苏童的罗盘突然指向齿轮中心:“这是浑天仪的核心部件!”
李慕鱼用银针试探齿轮间隙:“这些骨头…都是被齿轮绞死的?”
"不止。"苏童指着齿轮表面的暗纹,“这些波浪纹是黄河古河道图,陈家在用活人献祭来改水道!”
整座墓室突然剧烈震颤,青铜齿轮开始缓缓转动。苏童的羊皮卷自动飞向齿轮中心,在虚空中投射出完整的十三连冢星图。他猛然发现其中三处星位与父亲当年改风水的记载完全重合。
"原来父亲不是在破局…"他的声音发抖,“他是在阻止陈家继续改龙脉!”
齿轮咬合处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,每只手上都戴着陈家族谱里记载的戒指。张铁牛抡起工兵铲劈砍,却发现这些手臂根本斩不断。李慕鱼甩出的铜钱钉在手臂关节处,却像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。
"坎水生木,震雷克金!"苏童快速拨动六壬式盘,“铁牛哥,砍坤位那根青铜链!”
工兵铲劈中锁链的瞬间,整座浑天仪发出刺耳摩擦声。齿轮间突然伸出条布满吸盘的触手,末端赫然是陈玄青那张惨白的脸。苏童的犀角火光照亮对方空荡的左袖——袖管里钻出的根本不是手臂,而是条长满铜钱的肉藤。
"苏家小子。"肉藤上的铜钱叮当作响,“你以为逃得出十三连冢?”
苏童突然将父亲留下的犀角按进齿轮缝隙:“我父亲能破你陈家的局,我就能毁你们的根!”
犀角燃烧的青烟中浮现出苏明远的身影,男人正在某处山洞刻画风水局。陈玄青的肉藤突然痉挛,苏童趁机甩出五帝钱,钱币精准嵌入浑天仪的二十八宿卡槽。
整座青铜仪器发出龙吟般的轰鸣,齿轮间的手臂尽数化为齑粉。陈玄青的惨叫被崩塌声淹没,苏童最后看见的是羊皮卷在火光中显现的新路线——指向龙脉真正的断口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