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鼎渗出的暗红液体沿着殄文沟槽蜿蜒而下,在幽绿磷火映照下犹如活物游动。苏童的登山靴陷在湖心岛边缘的淤泥里,藏青色冲锋衣肩头还沾着井底带来的苔藓腥气。唐雨柔的银铃链垂在靛蓝蜡染短衫外,三十出头的苗疆蛊女突然拽住他手腕,蜜色瞳孔映出陈九指腐烂的半边身子——那鱼鳃状的脖颈正在剧烈翕张,喷出的墨绿毒雾将水面灼出密集气泡。
"坎宫转离位!"苏童挥动分金尺扫开毒雾,青铜尺身《撼龙经》刻文与鼎耳垂落的锁链碰撞出火星。二十五岁的风水师后颈龙鳞胎记灼痛加剧,他记得七岁那年在祠堂地砖上临摹的星图,此刻竟与青铜鼎表面剥落的殄文完全重合。
陈九指腐烂的右臂突然暴涨,皮下青铜锁链绞向苏童咽喉:"苏明远当年用三合土封我七窍时,可曾说过龙喉关的钥匙是活人?"老风水师脖颈蜈蚣状疤痕裂开细缝,钻出三条生着人脸的银鳞小蛇,“你们苏家九代人,都是镇水司养的活祭品!”
唐雨柔甩出三枚银针贯穿蛇首,苗疆特制的雄黄粉在毒雾中炸开青烟:"陈老狗,二十年前你给痋尸喂童男血时,可想过报应?"她突然扯开苏童衣襟,暗金色龙鳞纹已蔓延至锁骨下方,“童童,鼎耳处的囚牛纹!”
苏童的指尖触及青铜鼎耳,腐臭的铜锈下突然浮现金色纹路。当龙鳞胎记与囚牛眼珠契合时,整座湖心岛剧烈震颤,九根蟠龙铜柱破水旋转。暗河倒灌形成的漩涡中,十八盏青铜灯从湖底升起,照亮了深埋千年的真相——每根铜柱表面都浇筑着数十具扭曲的尸骸,天灵盖钉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铜钉。
"这是…洪武年的镇水人桩?"苏童的鎏金罗盘在掌心嗡鸣。五岁时父亲书房那本烧毁半册的《工部营造录》,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——“鄱阳水患,铸铁柱九,以人牲镇之”。
陈九指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,腐烂的声带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:"你七世祖苏文启亲自监工,把自家庶子钉进七号柱当阵眼!"他甩出浸透尸油的墨斗线,在地面拖出诡异的血色卦象,“苏家嫡脉的胎记,就是开启龙喉关的活钥匙!”
唐雨柔的银铃链绞住三条墨斗线,末端雷击枣木珠迸出火星:"坎七离三,这老鬼在改地脉!"三十余岁的蛊女突然咬破舌尖,血珠在空中凝成盘瓠图腾,“童童,震位铜柱!”
苏童踏着星象图纹路疾奔,藏青冲锋衣下摆扫过水面激起涟漪。当分金尺插入第三根铜柱裂缝时,《撼龙经》刻文突然浮现金光,将柱身浇筑的尸骸灼出焦痕。腐烂的尸骸中突然伸出枯手,抓住他的脚踝往下拖拽。
"这些是当年被灭口的工匠!"唐雨柔甩出银针钉入枯手劳宫穴。苗疆蛊毒瞬间腐蚀掉半截手臂,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着的"镇水司"三字,“他们被活生生浇筑进铜柱时,怨气都封在青铜里了!”
陈九指腐烂的半边身子突然撞破水面,鱼鳞覆盖的右臂暴涨三寸:"把密钥交出来!"他胸口的青铜镜映出苏童身影,镜中浮现的却是祠堂地砖下的密室——二十年前的苏明远正将染血的分金尺刺入某具童尸心口。
"爹!"苏童如遭雷击。镜中画面突然扭曲,父亲断指的右手竟与铜柱尸骸的姿势如出一辙。暗河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,九具穿着明代官服的浮尸破水而出,腐烂的右手齐刷刷指向他胸前的龙鳞胎记。
唐雨柔突然扯开苏童冲锋衣,蜜色指尖点在蔓延的龙纹上:"胎记颜色在变!"三十余岁的蛊女甩出本命金蚕蛊,虫身撞在陈九指眉心爆开毒雾,“青铜鼎要苏家血脉才能开!”
苏童反手将分金尺插入鼎足裂缝。当龙鳞胎记触及鼎身殄文的刹那,整座青铜鼎突然中分,露出内部螺旋向下的青铜台阶。腥风裹着成团的银丝扑面而来,每条丝线末端都系着片带咒文的青鳞。
"是龙蜕!"陈九指浑浊的独眼暴凸,腐烂的声带挤出狂喜,"当年苏明远就是靠这个…"话音未落,三枚银针贯穿他太阳穴,唐雨柔的苗刀紧跟着劈开鱼鳃状的脖颈。
暗河水突然沸腾,十八盏青铜灯调转方向。当苏童踏上青铜台阶时,整座湖心岛开始下沉。唐雨柔的银铃链缠住他腰间,苗疆女子染血的指尖抚过鼎耳纹路:“下面才是真正的虬宫!”
螺旋台阶尽头是间八角墓室,九盏人鱼膏灯嵌在壁面青铜傩面口中。苏童的战术手电筒扫过满地铜钱,发现钱眼穿着半截指骨——正是镇水司特制的"买路钱"。唐雨柔突然扯住他手腕,蜜色瞳孔映出壁面彩绘:头戴冕旒的帝王正在将青铜剑刺入龙喉,执剑人无名指残缺的形状与父亲手伤分毫不差。
"原来苏家世代都是屠龙者…"青年风水师的喉结滚动。五岁那年母亲在祠堂的啜泣声突然清晰,她当时抚摸的正是这幅壁画的拓本。
整面石壁突然渗出暗红液体,在虚空凝成苏文启的虚影。穿明代官服的七世祖抬起断指右手,掌纹间流淌的暗河竟与龙蜕丝线产生共鸣:“嫡脉镇龙,当断己念…”
唐雨柔的银针突然钉入虚影眉心:"别信!这是痋术幻象!"苗疆蛊女甩出五毒丝缠住扑来的青铜甲虫,“壁面夹层里有东西!”
苏童挥尺劈开某块活动的青砖,露出后面深藏的鎏金铜匣。匣面阴刻的河图纹路与他胸口的胎记严丝合缝,当染血的手指触及锁孔时,整座墓室突然龙吟震耳。
十八尊镇墓兽石像破壁而出,獠牙间垂落的锁链将陈九指残躯绞成碎肉。唐雨柔拽着苏童滚向生门,青铜匣应声开启——里面静静躺着半枚双鱼佩,玉纹与苏童怀中残玉完全契合。
"这才是真正的龙喉关密钥…"三十余岁的蛊女突然闷哼,左肩被青铜碎片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。暗河倒灌形成的漩涡中,九根蟠龙铜柱正在缓缓闭合。
苏童将双鱼佩按向壁面凹槽,整条地下河突然静止。当玉佩与龙鳞胎记产生共鸣的刹那,父亲虚影最后的告诫在浪涛声中清晰可闻:“镇龙者…当镇己心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