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立刻调转车头,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去哪?陈妍抓紧了扶手。
周明家,程飞咬牙,“他们一定在那里!”
——
周明家的门虚掩着。
程飞拔出手枪,示意陈妍跟在他身后。客厅里一片狼藉,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打斗。
警察!程飞喊道,“出来!”
没有回应。
他们小心翼翼地往里走,主卧室的门关着,门缝下有血迹渗出。
程飞一脚踹开门,眼前的场景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——
王铮倒在血泊中,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。周明跪在旁边,手里拿着一部手机,正在删除什么。
别动!程飞举枪对准他。
周明缓缓抬头,脸上带着诡异的笑:“太晚了,程队长。”
他按下发送键,然后把手机扔到地上,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
你干了什么?程飞厉声问。
周明笑了:“我把所有视频都发出去了,现在,全世界都能看到王铮的’杰作’了。”
陈妍冲到手机前,捡起碎片,但已经太迟了——删除程序已经运行完毕。
为什么?她问。
周明的笑容消失了:“因为我儿子死了,而这些人渣还想继续活着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王铮的尸体上:“现在,他们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——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程飞给周明戴上手铐,押着他往外走。
那些孩子,陈妍突然问,“视频里的其他孩子,他们会怎么样?”
周明的脚步顿了顿:“他们会活着,”他轻声说,“但永远忘不掉。”
阳光照在他脸上,那张曾经精明强干的脸,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悔恨。
凌晨四点十七分,市局刑侦三组的灯依旧亮着。
陈妍站在审讯室外,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垂头坐着的周明。男人的肩膀垮着,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,连带着那张曾经精明市侩的脸也彻底垮塌下来,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
程飞推门走出来,手里捏着一份笔录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全认了。程飞把笔录递给她,“包括帮王铮物色目标,销毁证据,甚至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包括默许王铮对周小雨下手。”
陈妍接过笔录,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了一下:“为什么?”
钱。程飞冷笑,“境外那些买家开价很高,一个视频五千美金,周明负责筛选目标,王铮负责’制作’,他们合作了三年。”
陈妍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。
“周小雨是怎么发现的?”
那小子聪明。程飞揉了揉太阳穴,“他在父亲电脑里发现了加密文件夹,破解后看到了那些视频,然后……”
然后他威胁王铮要报警。陈妍接上他的话,“所以王铮杀了他。”
程飞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
陈妍低头翻看笔录,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:“周明说,王铮死前接了个电话?”
对,我们查了通话记录,是个虚拟号码。程飞皱眉,“但周明说,他听到王铮喊对方’张律师’。”
“张明远?”
很可能。程飞掏出手机,“我已经让人去查张明远的行踪了。”
陈妍合上笔录,突然觉得审讯室里的空调冷得刺骨。
那些视频……她轻声问,“真的全部发出去了?”
程飞的表情僵了一瞬:“技术科正在追踪,但周明用的是一次性服务器,很难拦截。”
陈妍没再说话。
——
清晨六点,天色微亮。
陈妍站在市局楼顶,冷风灌进领口,冻得她指尖发麻。她摸出烟盒,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,打火机咔哒一声,火苗在晨雾中摇曳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少抽点。程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“法医的肺也是肺。”
陈妍没回头,只是吐出一口烟:“张明远找到了?”
没有。程飞走到她旁边,也点了根烟,“那小子像是人间蒸发了。”
“你觉得他会跑吗?”
不会。程飞眯起眼,“这种人,不会甘心就这么消失。”
陈妍侧头看他:“你觉得他还会做什么?”
程飞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说:“周明交代,张明远不只是他们的律师,还是’客户’之一。”
陈妍的烟差点掉在地上:“什么?”
那些视频,张明远也买过。程飞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而且,他特别喜欢’定制’。”
陈妍突然明白了程飞在担心什么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
我是说,程飞掐灭烟,“张明远手里可能还有别的’作品’,甚至……还有别的’合作者’。”
——
上午九点,市局会议室。
投影仪上显示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,全是墙上那些照片里的孩子。程飞站在前面,声音沙哑:“目前确认身份的共有十七人,其中九人已经联系上,剩下的还在排查。”
陈妍坐在角落里,翻看着法医报告。周小雨的尸检结果被重新调出,那道金属丝勒痕在照片上格外刺眼。
陈法医。程飞突然点名,“你能确定凶器是什么吗?”
陈妍抬头:“金属丝,直径约0.5毫米,可能是某种乐器弦,或者……”
“或者什么?”
钓鱼线。陈妍合上文件夹,“但更可能是钢琴弦。”
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。
钢琴弦?有人小声重复。
程飞的眼神变了:“王铮的档案里,他大学时是音乐系的。”
对,陈妍点头,“而且,周小雨的学校有钢琴教室。”
程飞立刻抓起外套:“去学校。”
——
城南实验小学的钢琴教室在顶楼,平时很少有人来。
陈妍跟在程飞身后,推开教室门时,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松香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教室里摆着三架旧钢琴,窗户紧闭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程飞径直走向最里面那架钢琴,掀开琴盖。
少了一根弦。他说。
陈妍凑过去看,高音区的第三根弦确实不见了,断口处还很新。
是这里。她轻声说,“周小雨就是在这里被杀的。”
程飞蹲下身,仔细检查钢琴下方,突然在踏板附近发现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。
“血迹?”
陈妍戴上手套,用棉签取样:“需要回去化验,但很可能。”
她刚说完,手机突然响了。是技术科的小张。
陈法医,小张的声音透着兴奋,“我们追踪到张明远的手机信号了!”
“在哪?”
“就在学校附近,移动速度很快,应该是开车。”
程飞已经听到了电话内容,立刻往外跑:“通知巡逻车拦截!”
——
校门口,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。
程飞跳上警车,拉响警笛追了上去。陈妍坐在副驾驶,死死盯着前方那辆越来越近的黑车。
就是他!程飞咬牙,“车牌号对上了!”
黑车突然加速,拐进了一条小巷。程飞猛打方向盘跟上,两辆车在狭窄的巷道里追逐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他往河边开了!陈妍抓紧了扶手。
程飞没说话,只是把油门踩到底。
黑车冲出巷子,驶上河堤路,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河边。车门打开,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跳下车,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,朝河堤下跑去。
张明远!程飞大喊,“站住!”
男人回头看了一眼,不但没停,反而跑得更快。
程飞停下车,拔腿就追。陈妍也跟了上去,但高跟鞋在碎石路上根本跑不快,没几步就崴了脚。
程飞!她喊了一声,“小心!”
程飞已经追到了河堤边缘,张明远突然转身,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枪。
别过来!张明远举枪对准程飞,“再过来我就开枪!”
程飞停下脚步,缓缓举起双手:“张律师,冷静点。”
冷静?张明远冷笑,“你们毁了一切,还让我冷静?”
他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,领带歪在一边,头发也乱了,完全没了平日里精英律师的模样。
你把东西交出来,程飞慢慢向前挪了一步,“我们可以谈。”
谈什么?张明远后退一步,脚跟已经悬在河堤边缘,“那些视频?还是我帮周明他们做的事?”
他突然大笑起来,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:“你们以为周明是主谋?王铮是执行者?错了!”
那谁是主谋?程飞又向前一步。
是钱!张明远挥舞着手枪,“是那些愿意花大价钱买刺激的’客户’!你知道他们是谁吗?法官、企业家、甚至……”
枪声突然响起。
张明远的话戛然而止,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,那里正迅速洇开一片鲜红。
谁……他张了张嘴,向后倒去,坠入河中。
程飞猛地回头,看到陈妍举着配枪,脸色苍白。
他……他要开枪打你。陈妍的手在发抖,“我不得不……”
程飞冲过去抱住她:“没事了,没事了。”
河水湍急,张明远的尸体很快被冲走,那个公文包也不知所踪。
——
傍晚,市局天台。
陈妍坐在长椅上,手里捧着一杯热茶,却一口都没喝。
程飞走过来,在她身边坐下:“技术科捞到了公文包。”
“里面有什么?”
一个硬盘,程飞的声音很轻,“里面全是视频,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。”
陈妍闭上眼睛:“有多少?”
“至少五十个孩子。”
风吹过天台,带着初秋的凉意。
我们会找到他们的,程飞说,“一个都不会漏。”
陈妍睁开眼,看向远处的城市灯火:“程飞,你觉得……这算结束了吗?”
程飞沉默了很久。
不,他最终说,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河水的腥气混着初秋的凉意,在夜色里弥散开来。
陈妍站在河堤边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配枪的枪柄,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稍稍回神。张明远的尸体早已被湍急的河水卷走,只剩下岸边几道凌乱的脚印和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,在警用强光灯下泛着暗红的光。
“技术科的人到了吗?”程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。
“刚到。”陈妍侧身让开位置,看着几名鉴证人员提着工具箱快步走来,蹲下身开始采集血迹和脚印样本。
程飞走到她身边,递过来一杯热咖啡:“喝点东西,缓一缓。”
陈妍接过,纸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,她低头抿了一口,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没能驱散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。
“我开枪的时候……”她盯着河面,声音很轻,“他其实没打算开枪,对吧?”
程飞沉默了一瞬,随后摇头:“不,他举枪的动作很明确,如果不是你先开枪,现在躺在这的就是我了。”
陈妍没再说话,只是握紧了咖啡杯。
——
凌晨两点十七分,市局刑侦三组办公室。
陈妍坐在电脑前,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。她正在翻看技术科刚刚恢复的硬盘数据——张明远坠河前丢下的公文包里,那个被水泡过的硬盘经过紧急处理,终于恢复了部分文件。
“怎么样?”程飞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,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。
“大部分视频文件损坏了,但日志记录还在。”陈妍点开一个文件夹,“张明远确实不只是他们的律师,他还是‘客户’之一,而且……”
她的鼠标停在一串加密文件名上,双击打开后,弹出一份名单。
“这是……”程飞皱眉。
“买家名单。”陈妍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周明和王铮的‘客户’不止张明远一个,这上面还有十七个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