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：金属丝与黑钱

傍晚六点，陈妍站在市局楼顶的天台上，风吹乱了她的头发。程飞走过来，递给她一杯热茶。
“结案报告要重写了。”他说。
陈妍接过茶，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：“嗯。”
“难受？”
“有点。”陈妍看着远处的夕阳，“一个孩子的死，竟然成了这么多人博弈的棋子。”
程飞没说话，只是站在她身旁，和她一起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。
——
夜色降临，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。陈妍的电脑屏幕上，新的结案报告已经写好。
“结案总结：本案系蓄意谋杀，凶手王铮在兄长周明的默许下，杀害周明私生子周小雨，动机为掩盖周明婚外情事实，并借校园霸凌事件合理化作案动机……”
她按下保存键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——
窗外，一轮弯月挂在夜空，清冷的月光洒在办公桌上。陈妍的手机突然震动，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。
“陈法医，我是林春梅，有些事……我想和您当面谈谈。”
陈妍盯着这条消息，指尖悬在屏幕上方，迟迟没有落下。
——
陈妍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消息，指尖悬在屏幕上方，迟迟没有落下。
林春梅——周小雨的母亲，那个在审讯室里哭到几乎昏厥的女人，现在却主动联系她。
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窗外，夜色深沉，月光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，只剩下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晕。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，程飞早就带队去整理案卷了，整个刑侦三组的人都在忙，唯独她这个法医，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。
她犹豫了几秒，最终还是回复了消息。
“可以，时间地点？”
对方几乎是秒回。
“现在，我家。”
——
林春梅的家在城郊的一栋老式居民楼里，楼道狭窄，墙壁斑驳，声控灯时亮时灭，像是随时会彻底罢工。陈妍踩着台阶往上走，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。
她敲了敲门，门很快被拉开一条缝，林春梅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，眼睛红肿，脸色苍白得像是被抽干了血。
“陈法医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。
陈妍点点头，跟着她进了屋。
客厅里没开灯，只有厨房的灯亮着，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。茶几上摆着几张照片，陈妍走近一看，是周小雨生前的照片——男孩笑得灿烂，手里举着奖状，背景是学校的操场。
“您想谈什么？”陈妍问。
林春梅没回答，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，推到陈妍面前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小雨死前一周，他偷偷塞给我的。”林春梅的声音颤抖着，“他说，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，让我把这个交给警察。”
陈妍皱眉，拆开信封，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和一张存储卡。
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——
“他们想杀我。”
——
程飞的电话打来时，陈妍刚把存储卡插进电脑。
“你在哪？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。
“林春梅家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，随即传来一声低骂：“你一个人？”
“嗯。”
“地址发我，我马上到。”
陈妍还没来得及说话，电话就被挂断了。
她叹了口气，点开了存储卡里的文件。
是一段视频。
画面晃动得厉害，像是偷拍的，背景是学校的器材室。镜头对准了几个男生，他们围着一个瘦小的男孩，拳打脚踢，嘴里骂着脏话。而被围殴的男孩，正是周小雨。
视频的最后，镜头突然转向门口，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——是王铮。
他没有阻止，只是站在门口，冷冷地看着。
——
程飞赶到时，陈妍已经把视频看了三遍。
“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跑过来有多危险？”他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质问。
“危险？”陈妍抬头看他，“林春梅是受害者家属，不是嫌疑人。”
“案子结了，不代表没隐患。”程飞皱眉，目光扫过电脑屏幕，“这是什么？”
陈妍把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。
程飞的脸色越来越沉，最后直接一拳砸在桌上：“妈的！”
“王铮和周小雨的死有关联，但之前的调查完全没提到这点。”陈妍冷静道，“校园霸凌只是幌子，真正的原因，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复杂。”
程飞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：“林春梅呢？”
“在卧室，情绪不太稳定。”
程飞点点头，大步走向卧室。陈妍跟了上去，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。
卧室里，林春梅坐在床边，手里紧紧攥着周小雨的校服，眼泪无声地往下掉。
程飞放轻了声音：“林女士，我们需要再问您几个问题。”
林春梅抬起头，眼神空洞：“你们不是已经结案了吗？”
“案子有新的线索。”程飞说，“您儿子生前，有没有跟您提过王铮？”
林春梅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他……”她的声音发抖，“他说过，王老师……经常找他。”
“找他说什么？”
“他说……王老师让他‘听话’，否则……”林春梅的眼泪砸在手背上，“否则就让他再也见不到我。”
——
回警局的路上，程飞一直没说话。
陈妍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，忽然开口：“王铮背后还有人。”
“嗯。”程飞的声音低沉，“周明。”
“可周明已经认罪了。”
“认的是包庇罪。”程飞冷笑，“他儿子死了，他认罪认得太痛快了，反而有问题。”
陈妍沉默了一会儿：“你觉得他在保谁？”
程飞没回答，只是猛打方向盘，车子一个急转弯，驶入了警局的地下停车场。
——
审讯室里，周明坐在椅子上，神色平静。
程飞把视频推到他面前：“解释一下。”
周明看完，脸上没有丝毫波动：“王铮是老师，管教学生很正常。”
“管教？”程飞冷笑，“你管这叫管教？”
周明抬了抬眼皮：“程队长，案子已经结了，我儿子死了，王铮也认罪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程飞盯着他，忽然笑了：“周明，你儿子死了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啊。”
周明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。
“我难过不难过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当然有。”程飞俯身，双手撑在桌上，逼近周明，“因为我在想，你到底是在保王铮……”
“还是在保你自己？”
——
审讯室的灯光惨白，照在周明那张逐渐扭曲的脸上。
程飞的话像一把刀，直接捅进了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里。
保我自己？周明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“程队长，我儿子死了，我老婆疯了，我现在坐在这里，你觉得我还能保什么？”
程飞没接话，只是把视频又往前推了推。画面定格在王铮那张阴沉的脸上，他站在器材室门口，冷眼看着周小雨被几个男生围殴。
王铮是你儿子的班主任，程飞说，“但你儿子死前一周，偷偷给母亲留了这张存储卡，说’他们想杀我’。”他顿了顿，“这个’他们’，指的是谁？”
周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。
“小孩子胡说的。”
胡说的？程飞冷笑，“那你解释一下，为什么王铮会出现在霸凌现场？为什么你儿子会害怕到留下这种遗言？”
周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，节奏越来越快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你知道。程飞猛地拍桌，“周明，你儿子死了！你他妈就一点都不想找出真凶吗？！”
周明的表情终于彻底崩了。
我想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，“但我能怎么办？！”
审讯室里突然安静下来。
陈妍站在单向玻璃后面，看着周明那张崩溃的脸，忽然意识到——这个男人知道得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。
——
凌晨两点十七分，市局刑侦三组的办公室灯火通明。
陈妍把尸检报告又翻了一遍，指尖停在“颈部勒痕”那一栏。周小雨的脖子上有两道勒痕，一道是上吊的绳索留下的，另一道更细，像是某种金属丝。
金属丝……她喃喃自语。
什么金属丝？程飞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。
陈妍回头，看到他手里端着两杯咖啡，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。
周小雨脖子上有第二道勒痕，她接过咖啡，“像是被金属丝勒过。”
程飞皱眉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他可能先被勒死，然后伪装成自杀？”
“不排除这种可能。”
程飞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说：“我刚查了周明的银行流水。”
“有发现？”
过去半年，他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来自境外的汇款，每次五千美金。程飞把手机递给她，“汇款方是一家空壳公司。”
陈妍盯着屏幕：“他在收黑钱？”
不止。程飞冷笑，“我还发现，周小雨死前三天，周明去了一趟城南的废弃工厂。”
“工厂？”
“对，就是王铮名下那家已经倒闭的玩具厂。”
陈妍的咖啡杯停在半空。
“你觉得……”
我觉得我们该去那家工厂看看。程飞看了眼窗外，“天快亮了。”
——
城南的废弃工厂被晨雾笼罩，铁门上的锁早已锈迹斑斑。程飞一脚踹开侧门，陈妍跟在他身后，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路径。
厂房里堆满了积灰的玩具模具，角落里散落着几个脏兮兮的泰迪熊，其中一只的眼睛已经掉了，露出里面发霉的棉花。
真他妈瘆人。程飞嘟囔了一句。
陈妍没说话，她的注意力被地上的一道拖痕吸引了。痕迹很新，像是最近才留下的。
程飞，她喊了一声，“过来看。”
拖痕延伸到一扇小门前，门上的锁是新的。程飞掏出手枪，示意陈妍退后，然后一脚踹开了门。
门后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，墙上贴满了照片——全是穿着校服的男孩，周小雨的照片在最中间，被红笔圈了出来。
这是……陈妍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程飞走到电脑前，按下开机键。屏幕亮起，桌面上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。
需要密码。他说。
陈妍环顾四周，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便签上，上面写着一串数字：1107。
“试试这个。”
程飞输入数字，文件夹应声而开。
里面是几十个视频文件，每个都以日期和人名命名。程飞随机点开一个，画面里，一个男孩被绑在椅子上，王铮站在他身后，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金属丝。
这是……陈妍的胃部一阵绞痛。
虐童视频。程飞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他们在制作虐童视频，卖给境外网站。”
陈妍突然明白了周明为什么会收到境外汇款。
周明是帮凶，她说，“他负责物色目标，王铮负责下手。”
程飞关掉视频，脸色阴沉得可怕：“周小雨发现了这件事，所以他们杀了他。”
——
回警局的路上，程飞一直没说话。
陈妍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，突然开口：“那些照片里的其他孩子……”
我已经让人去查了。程飞打断她，“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他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“喂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：“程队，王铮跑了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
“看守的人说，半小时前有人来保释他，手续齐全，他们就放人了。”
程飞猛地踩下刹车：“谁保释的？”
“一个律师，叫张明远。”
程飞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：“张明远是周明的表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