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：旋转木马

李振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：“证据呢？”
化工厂的钢筋。陈妍开口，“安全改造款被你们贪污，用的劣质材料根本达不到防火标准。”她翻开尸检报告，“火灾中死者的呼吸道损伤程度，证明火势在极短时间内爆发——因为建筑材料不合格。”
李振国的脸色开始发白。
还有这个。程飞推过去一张照片，是林素云车祸现场的监控截图，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走向警车，“你亲自去了现场，确保她死了。”
李振国突然笑了：“十年前的事了，早就过了追诉期。”
谋杀没有追诉期。程飞站起身，“更何况，周永明儿子的口供里提到，你上周还威胁过他。”
李振国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——
夕阳西沉，陈妍站在市局楼顶，看着远处被染成橘红色的云层。程飞走过来，递给她一杯热茶。
周永明儿子会被判多久？她问。
故意杀人，但考虑到情节和自首，估计不会太重。程飞靠在栏杆上，“李振国和那个厂长，这辈子别想出来了。”
茶水的热气模糊了陈妍的视线。她想起那个死在商场的小男孩，想起周永明妻子留在账本上的字迹，想起林素云墓碑前那束被雨水打湿的白菊。
程飞。她突然说，“你觉得周永明知道真相后，还会选择复仇吗？”
程飞沉默了很久，才回答：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望向远处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，“但我知道，如果当年有人认真查林素云的车祸，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”
夜风吹起陈妍的发梢，她轻轻握紧了手中的茶杯。
晨雾还未散尽，市局大楼的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。陈妍站在走廊尽头，指尖轻轻敲击着保温杯，滚烫的咖啡香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开来。她望着窗外，远处游乐园的摩天轮在晨光中静止不动，像一座被遗忘的钢铁废墟。
“看什么呢？”程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。他手里捏着一份文件，指节微微泛白，显然已经翻看了很久。
陈妍没有回头，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咖啡：“我在想，周永明儿子最后那句话。”
——“我爸说，账本藏在我最喜欢的地方。”
程飞走到她身旁，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那座废弃的游乐园：“他小时候最喜欢旋转木马，但账本却藏在控制台里。”
“一个七岁的孩子，真的会喜欢拆机械零件吗？”陈妍转过头，目光锐利，“还是说，有人引导他这么说的？”
程飞皱眉：“你怀疑周小雨？”
陈妍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——周永明一家的合影。照片里，男孩骑在父亲肩上，笑容灿烂，而站在一旁的周小雨却微微侧身，目光落在镜头之外。
“周小雨说，火灾那天她不在家，去同学家过夜了。”陈妍指着照片，“但你看她的衣服。”
程飞凑近，照片上周小雨穿着一条浅蓝色连衣裙，裙摆处有一小块暗色污渍。
“像是油渍，或者……”程飞顿了顿，“血迹？”
“火灾当天，化工厂爆炸波及了附近的居民区，周小雨如果真的在同学家，怎么会沾上油污？”陈妍收起照片，“除非她去过现场。”
——
档案室里，陈妍和程飞将火灾当天的出警记录摊开在桌上。泛黄的纸张上，记录着当晚的混乱：化工厂爆炸，附近三栋居民楼受损，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持续到凌晨。
“这里。”程飞指着一条记录，“当晚有居民报警，说看见一个小女孩在火场附近徘徊，但警方赶到时没找到人。”
陈妍翻到对应的询问笔录，报警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，住在化工厂对面的小区。笔录里写着：
“我看见个小姑娘，穿蓝裙子，在厂门口转悠，喊她也不答应。”
“周小雨那天穿的正是蓝裙子。”程飞合上档案，“她在撒谎。”
陈妍的手机突然震动，是鉴证科发来的消息。她扫了一眼，瞳孔微缩：“旋转木马控制台里的账本，封皮上有半枚指纹，不属于周永明，也不属于他儿子。”
程飞立刻拿起外套：“去找周小雨。”
——
周小雨的公寓位于城东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，楼道狭窄，墙皮剥落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。陈妍敲了敲门，无人应答。
“她不在家？”程飞皱眉。
陈妍蹲下身，从门缝里瞥见一丝光亮：“灯开着。”
程飞试着推了推门，门锁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——没锁。两人对视一眼，程飞缓缓推开门，陈妍紧随其后。
客厅里一片狼藉，茶几翻倒，玻璃杯碎了一地，水渍还未干透。沙发上的抱枕被撕开，棉絮散落一地，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。
“有人来过。”程飞低声说，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。
陈妍走向卧室，门虚掩着。她轻轻推开，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——
周小雨躺在床上，脸色惨白，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割痕，鲜血已经浸透了床单。她的另一只手里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。
陈妍快步上前，探了探她的颈动脉：“还有脉搏！叫救护车！”
程飞立刻拨通电话，陈妍则小心掰开周小雨的手指，取出那张照片——是周永明一家的合影，但背面用血写着一行字：
“他们来了……账本……游乐园……”
——
医院走廊里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。陈妍靠在墙边，手里捏着那张染血的照片，思绪纷乱。
“医生说她失血过多，但性命无虞。”程飞走过来，递给她一杯热水，“她醒来前，我们得搞清楚谁袭击了她。”
陈妍盯着照片背面的字迹：“‘他们’是谁？李振国已经落网，厂长也在押，还有谁在找账本？”
程飞沉默片刻，突然说：“化工厂的股东不止厂长一个人。”
陈妍猛地抬头：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当年安全改造款的审批，需要董事会签字。”程飞拿出手机，调出一份名单，“除了厂长和李振国，还有三个人。”
名单上的三个名字中，有一个被红笔圈了出来——
“赵志远，现任城建局副局长。”
——
城建局大楼气派而冰冷，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。陈妍和程飞在前台登记后，被带到了赵志远的办公室。
赵志远五十出头，西装笔挺，笑容和煦，但眼神却像蛇一般冰冷。他放下手中的文件，微微颔首：“两位警官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程飞直接开门见山：“赵局长，十年前化工厂火灾，您当时是厂里的董事吧？”
赵志远笑容不变：“是，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“安全改造款被挪用，您知情吗？”陈妍问。
赵志远叹了口气：“我只是董事，具体经营不参与。厂长和李振国的事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。”
“是吗？”程飞拿出一份文件，“可火灾前三个月，您名下的账户突然多了一笔五十万的汇款，来源正是化工厂的‘安全改造专项资金’。”
赵志远的笑容僵了一瞬，但很快恢复：“这笔钱是厂长的分红，我只是代为保管。”
陈妍冷笑：“分红需要走安全款的账？”
赵志远终于沉下脸：“两位，如果没有确凿证据，这样的指控可是诽谤。”
“证据会有的。”程飞站起身，“比如旋转木马控制台里的账本，上面应该有不少您的签名。”
赵志远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——
夜色深沉，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弱光亮。周小雨的病房门口站着一名警员，见陈妍和程飞走来，点了点头：“她刚醒。”
病房里，周小雨靠在床头，脸色苍白如纸。她的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。
“周小雨。”陈妍轻声唤她。
周小雨缓缓转过头，眼神聚焦在陈妍脸上，突然笑了：“你们找到账本了？”
程飞点头：“赵志远已经慌了。”
“晚了。”周小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“他们早就把证据销毁了。”
陈妍皱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周小雨抬起完好的那只手，指向床头柜上的手机：“看看今天的新闻。”
程飞拿起手机，屏幕上是一条推送——
“突发！城南废弃游乐园发生火灾，旋转木马完全烧毁！”
陈妍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账本没了。”周小雨闭上眼睛，“他们赢了。”
——
凌晨的游乐园废墟上，消防车的灯光将夜空染成红色。陈妍踩着焦黑的木板，走向已经烧成骨架的旋转木马。
鉴证科的人正在拍照，见她过来，摇了摇头：“控制台完全烧毁了，里面的东西不可能保存下来。”
陈妍蹲下身，指尖触碰到一片灰烬。风一吹，黑色的碎屑飘散开来，像一场无声的雪。
程飞走到她身旁，声音低沉：“赵志远有不在场证明，火灾发生时他在参加晚宴。”
“他不需要亲自来。”陈妍站起身，“只要花钱雇人就行。”
远处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，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猩红的轨迹。
程飞的手机突然响起，他接听后，脸色骤变：“周小雨不见了。”
——
医院的监控画面显示，凌晨三点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“医生”走进了周小雨的病房，十分钟后，推着轮椅离开。轮椅上的人裹着毯子，看不清脸。
“他们带走了她。”陈妍盯着屏幕，手指攥紧。
程飞立刻拨通电话，部署全城搜查。挂断后，他看向陈妍：“赵志远不会留活口。”
陈妍突然转身往外走：“去城建局。”
“现在？”程飞跟上她，“没有搜查令——”
“周小雨活不过今晚。”陈妍拉开车门，“管不了那么多了。”
——
城建局大楼漆黑一片，只有顶层的办公室亮着灯。陈妍和程飞避开保安，从消防通道潜入，直奔顶层。
办公室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。陈妍贴着门缝，听见赵志远的声音——
“处理干净了吗？”
另一个男声回答：“放心，明天护城河会多一具无名女尸。”
陈妍和程飞对视一眼，猛地推开门——
办公室里，赵志远站在窗前，身后是一名黑衣男子。见他们闯入，赵志远脸色大变：“你们怎么——”
程飞直接拔枪：“周小雨在哪？”
黑衣男子突然掏出一把刀，朝程飞刺来。陈妍侧身一撞，刀锋擦过程飞的手臂，划出一道血痕。程飞反手一记肘击，将男子撂倒在地。
赵志远趁乱冲向门口，陈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：“你跑不了！”
赵志远挣扎着，突然狞笑：“你以为抓到我就结束了？账本没了，周小雨死了，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！”
“谁说的？”
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众人回头，只见周小雨扶着墙，脸色惨白，但手里紧紧握着一个U盘。
“账本……我早就备份了。”
赵志远面如死灰。
——
晨光再次降临，市局的审讯室里，赵志远瘫坐在椅子上，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。
陈妍将U盘插入电脑，屏幕上显示出一份完整的账本扫描件，每一页都有赵志远的签名。
“十年前，你们贪污安全款，害死十几条人命。”程飞冷冷地说，“十年后，又为了掩盖真相杀人灭口。”
赵志远低着头，不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