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芳接过照片,目光落在张子阳的脸上,瞳孔猛地一缩:“他……他是小雨在福利院的朋友……小雨经常提起他……”
陈妍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反应:“您见过他?”
李芳的手指微微发抖:“小雨失踪前……有一天晚上,她说看到子阳站在她窗外……可是……可是子阳明明早就被领养走了……”
程飞和陈妍对视一眼,继续问道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……”李芳的声音哽咽了,“第二天早上……小雨就不见了……”
陈妍的指尖轻轻敲着沙发扶手,沉思片刻,忽然问道:“您丈夫呢?”
李芳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:“他……半年前自杀了……”
李芳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笑容诡异的男孩——张子阳。
“小雨失踪前……”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,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“她总说……子阳在看着她。”
陈妍微微皱眉,目光扫过客厅。茶几上的药瓶标签被撕掉了,只留下模糊的痕迹。沙发扶手上有一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有人曾在这里拼命挣扎过。
“您丈夫……”程飞的声音低沉,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全家福上——男人西装笔挺,女人温婉微笑,中间的小女孩抱着洋娃娃,笑容灿烂,“他是自杀的?”
李芳的肩膀微微颤抖,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:“他……他受不了了……小雨失踪后,他每天都在找,后来……后来他就不说话了,只是喝酒……再后来……”
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。
陈妍从包里取出另一张照片——松林福利院的集体照,七个孩子站成一排,背景是斑驳的砖墙。她指着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:“这是赵小雨,对吗?”
李芳的瞳孔猛地收缩,呼吸急促起来:“是……是她……”
“那这个呢?”陈妍的指尖移到照片最边缘,一个几乎被阴影吞没的男孩身上。他低着头,只能看到半张苍白的脸。
李芳的嘴唇颤抖着:“这……这是谁?我不认识……”
程飞眯起眼睛:“您确定?这张照片和刚才那张是同一批拍的,只是角度不同。”
李芳猛地站起身,照片从她手中滑落:“我不知道!我真的不知道!”
她的反应太过激烈,陈妍和程飞对视一眼,默契地没有继续追问。
“能让我们看看小雨的房间吗?”陈妍放缓语气。
李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连连点头:“好……好,我带你们去。”
赵小雨的卧室。
房间保持着三年前的样子,粉色的床单上印着卡通图案,书桌上摆着几本童话书和一本日记。
陈妍戴上手套,轻轻翻开日记本。最后一页的日期停留在小雨失踪前一天,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——
“子阳说,要带我回家。”
程飞站在窗边,手指抚过窗框上的划痕——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有人曾从这里被强行拖出去。
“窗户是从外面锁上的。”他低声道。
陈妍走到衣柜前,拉开柜门。里面整齐地挂着几件童装,最底下压着一个铁盒。她取出铁盒,打开——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:
“7F-1和7F-2,我们是一起的。”
纸条背面画着一个简陋的地图,标注着“松林福利院地下室”。
程飞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他接起电话,脸色瞬间凝重:“……好,我们马上过去。”
他挂断电话,看向陈妍:“福利院那边出事了。”
松林福利院。
夜色如墨,福利院的铁门锈迹斑斑,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院长是个六十多岁的女人,头发花白,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。她站在门口,手里捏着一串佛珠,指节泛白。
“警察同志,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地下室……”她的声音干涩,眼神闪烁。
程飞冷笑一声,亮出搜查令:“那您介意我们进去看看吗?”
院长的佛珠突然断了,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,滚得到处都是。
地下室入口。
福利院后院有一口枯井,井壁上爬满青苔。程飞掀开井盖,手电筒的光照下去——井壁上嵌着一道暗门。
暗门上的锁已经生锈,但锁孔有近期被撬动的痕迹。
陈妍蹲下身,指尖擦过门框上的灰尘,露出一个模糊的数字“7”。
“7F……”她轻声道。
程飞用力踹开门,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。
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地下室——墙上贴满了儿童画,画上全是七个手拉手的小人。地上散落着几个玻璃瓶,标签早已褪色,只能依稀辨认出“PTX”几个字母。
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块黑板,上面用粉笔写着:
“实验体7F-1:赵小雨——成功。”
“实验体7F-2:张子阳——失败。”
黑板下方摆着一个铁笼子,笼子里是一具小小的骸骨,蜷缩成一团。
骸骨的手腕上,套着一个褪色的塑料手环——上面写着“7F-2”。
陈妍的指尖悬在骸骨上方,没有触碰。地下室的空气凝滞着腐朽与药水混合的气味,像是某种被刻意封存的罪恶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。
骸骨蜷缩在铁笼里,手腕上的塑料手环已经泛黄,但“7F-2”的字迹仍清晰可辨。
“张子阳……”程飞的声音压得很低,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骸骨空洞的眼眶,“福利院的档案里,他的记录是‘因病转院’。”
陈妍的目光落在黑板上的粉笔字上——“实验体7F-2:失败。”
“如果‘失败’意味着死亡……”她轻声道,“那‘成功’的赵小雨,现在在哪儿?”
院长的佛珠散落一地,有几颗滚到了暗门边缘。程飞弯腰捡起一颗,指腹蹭过表面的刻痕——不是佛经,而是一个模糊的数字“7”。
“院长。”他转身,手电筒的光直直照向站在楼梯口的女人,“这串珠子,您盘了多久?”
女人的脸在光束下显得惨白,皱纹像是被刀刻得更深了。她的嘴唇颤抖着,却发不出声音。
陈妍从骸骨旁站起身,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:“福利院的地下室,为什么会有孩子的遗骨?PTX药物实验,您参与了多少?”
院长的指甲抠进掌心,突然嘶哑地笑了:“你们以为……就凭你们,能查得清楚?”
她的笑声戛然而止,猛地转身朝楼梯跑去。程飞反应极快,几步追上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。女人疯狂挣扎,另一只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,狠狠扎向程飞的脖颈——
陈妍抓起地上一块碎玻璃掷过去,玻璃擦过程飞耳边,精准砸在院长手背上。针剂落地,液体溅在水泥地上,瞬间泛起诡异的泡沫。
“氰化物。”陈妍冷冷道,“您倒是准备充分。”
程飞反剪住院长的手臂,将她按在墙上。女人的脸贴着冰冷的墙面,突然平静下来:“你们…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。”
审讯室。
院长的真名叫周红梅,六十三岁,松林福利院的前任会计,二十年前接手院长职位。
“张子阳是病死的。”她盯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,语气平静得像在念一份财务报表,“先天性心脏病,福利院没钱治,死了就埋了。”
程飞把尸检报告推到她面前:“骸骨上有陈旧性骨折痕迹,肋骨断了三根,左臂尺骨畸形愈合——这是‘病死’?”
周红梅的嘴角抽了抽:“孩子调皮,自己摔的。”
陈妍翻开福利院的旧档案,指尖停在一页上:“有趣的是,张子阳‘病死’的第二天,福利院账户上多了二十万捐款,汇款方是‘明德医药’。”
周红梅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“陈明德。”程飞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和他的合作,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女人突然笑了,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:“你们真以为……陈明德是主谋?”
她猛地凑近程飞,声音压得极低:“他不过是个傀儡……真正的‘医生’,你们连影子都摸不到。”
刑侦三组办公室。
陈妍把“7F-2”手环的照片贴在案情板上,旁边是赵小雨的童年照和失踪案卷宗。
“七个实验体,目前只确定两个。”她揉了揉太阳穴,“‘7F-1’赵小雨被标记为‘成功’,但下落不明;‘7F-2’张子阳‘失败’,死在福利院地下室。”
程飞盯着地图上标记的几个点:“松林福利院、明德药厂、还有苏雯曾经工作过的市立医院……这些地方都在城北老工业区,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公里。”
“像是个闭环。”陈妍轻声道,“福利院提供‘实验体’,药厂提供药物,医院负责‘临床观察’……”
小张匆匆推门进来:“程队,查到了!陈明德药厂的PTX项目,二十年前的负责人叫林森,是个儿科医生,后来因为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。”
“林森?”陈妍皱眉,“他和林小夏有什么关系?”
小张把资料递过来:“林小夏是他的养女。”
林森公寓。
门锁已经被撬开,屋里积了厚厚一层灰。书架上摆满医学典籍,茶几上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年轻的林森穿着白大褂,身边站着七八个孩子,背景是松林福利院的操场。
陈妍戴上手套,拉开书桌抽屉。里面塞满了病历本,最底下压着一本黑色笔记本。
她翻开第一页,上面用红笔写着:
“PTX-7号实验组:神经系统改造计划。”
笔记本里详细记录了七名儿童的用药反应:
“7F-1(赵小雨):记忆强化效果显著,但情绪稳定性差。”
“7F-2(张子阳):出现严重排异反应,终止实验。”
……
“7F-7(林小夏):唯一完成全部阶段的实验体。”
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林小夏“自杀”前一天,字迹潦草:
“他们找到我了……小夏必须死,否则所有人都会陪葬。”
程飞的手机突然响起,他接起来,脸色骤变:“什么时候?……好,我们马上到。”
他挂断电话,声音发紧:“赵小雨的母亲李芳,刚才跳楼了。”
医院天台。
警戒线外围满了人,李芳的尸体已经被盖上白布。陈妍蹲下身,掀开布角——女人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十岁的赵小雨,穿着福利院的制服,站在操场边缘。她身后不远处,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弯腰对另一个孩子说着什么。
那个孩子的脸被墨水涂黑了,但手腕上隐约可见一个塑料手环。
程飞接过照片,手指微微发颤:“七个孩子……现在还剩几个活着?”
陈妍望向远处阴沉的天空,轻声道:
“游戏还没结束。”
雨水顺着医院的玻璃窗蜿蜒而下,将李芳跳楼后留下的警戒线映得模糊不清。陈妍站在窗前,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框,目光落在手中那张被雨水浸湿的照片上——十岁的赵小雨站在福利院操场边缘,身后那个被墨水涂黑的孩子,手腕上隐约可见的塑料手环。
“七个实验体……”她低声喃喃,“现在还剩几个活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