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不及了…时间到了…”
他在说什么?陈妍问负责审讯的警员。
半小时前突然变成这样,警员擦着汗说,
“一直说’他们’要醒了。”
程飞皱眉:
“‘他们’?”
话音未落,周远山猛地抬头看向单向玻璃,仿佛能透过镜子看到他们。他咧开嘴,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:
“陈法医,你看到了吧?林小夏的手指动了,对不对?”
陈妍后背一凉——审讯室是完全隔音的,周远山不可能知道解剖室发生的事。
PTX药物会在今天日出时分达到最佳活性,周远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,
“你们还有…”
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,
“四十七分钟阻止灾难发生。”
程飞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:
“什么灾难?”
周远山歪着头,像个耐心的老师看着不懂事的学生:
“程警官,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在今天唤醒林小夏?”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
“因为其他六个冷冻舱,会在今早六点自动解冻啊。”
陈妍突然明白过来:
“福利院的地下室…”
不止一个。周远山愉快地说,
“松林市有三个福利院参与了PTX计划,总共…”
他故意拖长音调,
“二十一个冷冻舱。”
程飞一把揪住周远山的衣领:
“地址!”
周远山大笑起来:
“来不及了!当第一个孩子睁开眼睛,其他孩子都会醒来。二十一年的等待,二十一年的进化…”
他的笑声戛然而止,头猛地垂了下去。
警医立刻上前检查:
“突发性脑溢血!快叫救护车!”
程飞已经掏出手机:
“通知特警队,全市所有福利院立即封锁!”
陈妍站在原地,周远山最后的话在她耳边回荡——
“当第一个孩子睁开眼睛…”
她突然想起解剖室里,林小夏那微微颤动的手指。
松林市南郊福利院。
清晨五点十分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
陈妍跟着特警队冲进福利院地下室,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。地下室里整齐排列着七个银色冷冻舱,舱体上结满白霜。
温度正在上升,技术人员检查着控制面板,
“解冻程序已经启动,无法中断!”
程飞下令:
“准备镇静剂和束缚带!”
陈妍走向最近的一个冷冻舱,擦去舱门上的冰霜。透过玻璃窗,她看到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静静躺在里面,面色红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。
舱体突然发出“滴”的一声轻响,控制面板上的红灯转为绿色。
解冻完成!技术人员惊呼。
所有冷冻舱的舱门同时弹开一条缝隙,白色冷雾缓缓溢出。陈妍看到那个男孩的眼皮轻轻颤动,胸口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。
全员戒备!程飞举起配枪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陈妍的手机响了。是法医中心的紧急来电——
陈法医!林小夏的尸体…张明的声音在发抖,
“不见了!”
陈妍还没来得及反应,最近的冷冻舱里,那个男孩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那是一双完全漆黑、没有眼白的眼睛。
冷冻舱的雾气缓缓散去,男孩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陈妍。
那一瞬间,陈妍的呼吸几乎停滞。
“后退!”
程飞一把拽住她的手臂,将她拉离冷冻舱。特警队员迅速围上前,枪口对准舱内,但谁都没有轻举妄动——那毕竟是个孩子。
男孩的胸口微微起伏,呼吸平稳得像是刚刚睡醒。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,能清晰地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。他的手指动了动,缓缓抬起,似乎想要触碰什么。
“别开枪!”
陈妍低声喝道,她盯着男孩的眼睛,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人类的情绪,但那双眼睛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,没有任何波动。
“他……能听懂我们说话吗?”
一名特警队员声音发紧。
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。
男孩的嘴唇轻轻蠕动,像是要说话,但最终只发出一声微弱的、近乎叹息的声音。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,最后停在陈妍身上。
陈妍的指尖微微发冷。
“陈法医……”
程飞压低声音,
“你觉得他真的是……活着的?”
陈妍没有立刻回答。理论上,冷冻二十年的尸体不可能复活,但林小夏的尸体确实检测到了神经电活动,而眼前这个男孩的呼吸和心跳都是真实的。
“先控制住他。”
她低声说,
“别刺激他。”
特警队员小心翼翼地靠近冷冻舱,准备将男孩带出来。然而,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男孩的瞬间——
“砰!”
一声巨响从地下室入口处传来,所有人猛地回头。
“什么情况?!”
程飞厉声问道。
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汇报:
“程队!福利院一楼发生爆炸,火势正在蔓延!”
“妈的!”
程飞咒骂一声,立刻下令,
“一组留下控制现场,二组跟我上去!”
陈妍没有动,她的目光仍锁定在男孩身上。男孩似乎对外面的爆炸毫无反应,只是静静地坐着,目光空洞。
“陈妍!”
程飞在门口喊她。
“你们先上去。”
她头也不回地说,
“我得看着他。”
程飞犹豫了一秒,最终点头:
“小心点。”
待程飞带人离开后,地下室里只剩下陈妍、两名特警队员和那个男孩。空气里弥漫着冷冻舱解冻后的潮湿寒气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。
男孩忽然动了。
他缓缓抬起手,指向陈妍身后。
陈妍猛地回头——
地下室的角落里,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。
那人影瘦削佝偻,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风衣,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。他静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,只是没人注意到。
“谁?!”
一名特警队员厉声喝道,枪口瞬间转向。
那人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头。
陈妍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
是周远山。
可周远山明明应该在医院,他刚刚突发脑溢血,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?!
“你……”
陈妍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周远山的嘴角缓缓咧开,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:
“陈法医,我说过……时间到了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,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。
下一秒,冷冻舱里的男孩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、近乎野兽般的嘶吼——
“啊——!!!”
陈妍猛地回头,只见男孩的瞳孔骤然收缩,漆黑的眼白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丝。他的手指猛地扣住冷冻舱边缘,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退后!”
特警队员大喊。
但已经晚了。
男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冷冻舱里扑了出来,直接扑向最近的一名特警队员。那名队员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,就被男孩一口咬住了喉咙。
鲜血喷溅而出。
“开枪!开枪!”
另一名特警队员怒吼着扣动扳机。
子弹穿透男孩的肩膀,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,仍旧死死咬着那名队员的喉咙不放。
陈妍踉跄着后退,撞上了身后的冷冻舱。她的目光扫过地下室,周远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“陈法医!快走!”
那名特警队员一边开枪一边冲她大喊。
陈妍咬牙,转身冲向楼梯。
身后传来撕扯血肉的声音和队员的惨叫。
她不敢回头。
福利院一楼。
火势已经蔓延到大半个走廊,浓烟滚滚。程飞正指挥警员疏散人群,见陈妍跌跌撞撞地冲出来,立刻上前扶住她。
“下面出事了!”
陈妍喘着气,
“那孩子……他攻击了特警!”
程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:
“周远山呢?”
“他……他出现在地下室!”
陈妍的声音发抖,
“但他不可能在那里,他明明在医院!”
程飞立刻掏出对讲机:
“医院那边什么情况?!”
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汇报:
“程队!医院刚刚传来消息,周远山……他死了!十分钟前确认死亡!”
陈妍的血液几乎凝固。
如果周远山已经死了,那地下室里的那个人是谁?
“程队!”
一名警员从火场里冲出来,手里拿着一个烧焦的笔记本,
“在院长办公室找到的!”
程飞接过笔记本,快速翻看。陈妍凑过去,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二十多年前的实验数据,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一行字:
“当第一个孩子睁开眼睛,剩下的孩子都会醒来……他们不是复活,他们是被‘唤醒’。”
程飞猛地合上笔记本:
“立刻封锁全市所有福利院!通知特警队,所有冷冻舱里的孩子……全部按高危目标处理!”
陈妍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周远山的声音——
“二十一年的等待,二十一年的进化……”
她抬头看向福利院外渐渐亮起的天色,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
日出时分到了。
晨光刺破云层,福利院上方的天空泛着病态的灰白。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水柱冲进燃烧的建筑,蒸腾起大片呛人的白烟。陈妍站在警戒线外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干涸的血迹——那是地下室特警队员的血。
程飞挂断电话,脸色阴沉地走过来:
“医院确认了,周远山的尸体还在太平间,监控显示没有任何人进出。”
“那地下室的是谁?”
陈妍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。
“要么有人假扮他,要么……”
程飞咬了咬牙,
“我们见鬼了。”
一阵冷风吹过,陈妍后颈的汗毛倏地竖起。她想起冷冻舱男孩漆黑的瞳孔,想起周远山咧到耳根的诡异微笑,想起笔记本上那行血字——
“他们不是复活,他们是被‘唤醒’。”
“程队!”
实习警员小林气喘吁吁地跑来,
“查到了!福利院1998年确实收治过七个患有罕见血液病的孩子,档案显示他们全部死于2001年的一次医疗事故,但……”
他咽了口唾沫,
“但家属从没领回过骨灰。”
程飞一把抓过档案袋。泛黄的病历上贴着七张照片,最上方正是地下室那个男孩——姓名栏写着“周小阳”,出生日期1989年3月21日。
“周小阳……”
陈妍猛地抬头,
“他和周远山什么关系?”
“父子。”
小林声音发颤,
“周远山当年是福利院的兼职校医,这些孩子都是他的‘特殊治疗对象’。”
档案最后一页被撕掉了,残留的纸片上只有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:【PTX-1998】。
上午九点,市局会议室。
投影仪播放着地下室的监控录像。画面里,男孩以扭曲的姿势扑倒特警,啃咬颈动脉的瞬间,镜头突然剧烈晃动,随后一片雪花。技术科的小张擦了擦冷汗:
“不是设备故障……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电磁场。”
“干扰个屁!”
副局长老刘拍桌而起,
“这就是个疯子袭击警察的案子!立刻全城通缉周小阳!”
“刘局,”
程飞把尸检报告推过去,
“法医确认那名牺牲的队员体内检测出高浓度卟啉衍生物——这和当年七个孩子的病历完全一致。”
会议室突然安静。
卟啉病,俗称“吸血鬼症”,患者会畏光、贫血,严重时出现精神错乱。陈妍盯着照片上七个孩子苍白的脸,忽然意识到什么:
“如果周远山用亲生儿子做实验……那他‘唤醒’这些孩子是为了——”
“复仇。”
程飞打断她,
“当年负责掩盖医疗事故的人,一个都跑不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