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：跨江大桥

消毒水混着焦糊味在鼻腔里翻涌，张明远被担架抬上救护车时，右腿伤口渗出的血水正顺着防水布往下淌。他死死攥着直播手机，屏幕上的弹幕如雪片般飞过，二十万双眼睛见证着化工园区暗渠里涌出的紫黑色毒液。
"阀门…"他挣扎着要起身，被护士按住肩膀。担架金属栏杆硌得脊椎生疼，车顶晃动的急救灯在视网膜上烙下猩红残影，“王建军还在直播吗？”
"先顾好你自己！"随车医生撕开他浸透污水的裤管，倒吸冷气的声音被淹没在警报声里。张明远低头看见小腿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灰色，像极了王建军儿子墓碑上的结晶物。
车窗外暴雨如注，他听见此起彼伏的鸣笛声。三辆黑色轿车突然从岔路冲出，将救护车逼停在跨江大桥中段。张明远摸到藏在腰间的采样瓶，玻璃表面还沾着江心岛的淤泥。
"例行检查。"穿制服的交警敲响车窗，雨衣兜帽压得很低。副驾驶上的年轻警员掏出证件时，手指在警号位置多停留了两秒——张明远记得这个编号属于三个月前因受贿被双开的民警。
医生刚要开口，张明远突然抓住他手腕："麻烦给我支止疼针。"说话间将采样瓶塞进对方白大褂口袋，指尖在衣料上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。医生瞳孔微缩，转身时故意碰翻器械盘。
"怎么回事？"假交警拉开车门，泥水溅在担架上。张明远装作虚弱地咳嗽，余光瞥见医生正在给省纪委女调查员发定位信息。车载电台突然传来刺耳电流声，淹没了采样瓶转移的细微响动。
桥面忽然剧烈震颤，对向车道有渣土车失控撞向护栏。趁着众人分神，张明远摸出备用手机，将云端存储的加密文件群发给名单上的记者。屏幕跳出发送成功的绿色对勾时，他听见金属刮擦车顶的锐响。
"小心！"护士尖叫着扑过来，车顶棚突然被掀开豁口。带着防毒面具的黑影顺着登山绳滑落，手中利刃直取采样瓶。张明远抓起生理盐水瓶砸过去，玻璃碎片在对方护目镜上炸开，露出李主任秘书惊恐的眼睛。
警笛声从桥头包抄而来，黑衣人仓皇割断绳索。坠落的登山扣在桥面弹跳两下，叮当落进浑浊江水中。张明远攥着抢回来的半截绳子，发现绳结打法与三个月前化工厂纵火案现场如出一辙。
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。张明远躺在移动病床上，听见郑国强刻意压低的嗓音在楼梯间回荡："…必须拿到他身上的存储卡。"推车碾过转角时，他看见支队长正在和主治医生交换眼神。
"患者需要立即清创。"主治医生翻开病历本，钢笔尖在"职业暴露"四个字下划出深刻痕迹。张明远注意到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的反光异常——那是微型摄像头的金属包边。
手术室无影灯亮起的瞬间，张明远突然抓住麻醉师手腕："麻烦转告小林，红星小学的土样在…"话音未落，郑国强带着两名纪委人员闯进来，胸前的党徽在强光下泛着冷芒。
"小张涉嫌违规操作，需要配合调查。"支队长示意护士解开束缚带，目光扫过手术器械台。张明远突然剧烈咳嗽，染血的纱布恰好飘落在郑国强皮鞋上，遮盖了对方试图顺走采样瓶的动作。
麻醉剂注入静脉时，张明远在朦胧中看见父亲的身影。老环保员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，手里举着九十年代的检测仪，仪表盘指针稳稳停在安全区。他想伸手触碰那道虚影，却听见监护仪刺耳的报警声。
“心室颤动！“麻醉师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。张明远感觉意识在不断下坠，恍惚间听见郑国强在打电话：”…突发心肌梗塞，对，准备工伤报告…”
心电监护的直线持续三秒后，突然重新跃动。张明远在剧痛中睁开眼，发现省纪委女调查员正举着执法记录仪，她身后的特警已经控制住主治医生。郑国强退到墙角，手里还攥着没输完的短信。
"带走。"女调查员亮出搜查令时，张明远看见她指甲缝里沾着江心岛的淤泥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，代表证据链已经闭环。
病房窗帘透进第一缕晨光时，小林抱着保温桶冲进来。姑娘眼底挂着浓重的乌青，却笑得像捡到宝："他们没找到三号点的土样！"她掀开保温桶夹层，露出用保鲜膜包裹的玻璃片，“我混在学生的手工课作业里了。”
张明远正要说话，手机突然疯狂震动。王建军发来的视频里，渔民老赵头正带人在化工厂外围拉警戒线。镜头扫过芦苇丛时，几个穿校服的身影正在淤泥里插竹竿——那是红星小学自然课教的简易检测装置。
"最新舆情！“护士推门进来都忘了敲门。电视屏幕上，省台记者正站在青少年活动中心喷泉前，他手里的辐射检测仪紧贴"环保砖”，数值直接爆表。背景音里传来砖块碎裂声，二十年前的危废固化体在阳光下露出狰狞面目。
张明远拔掉输液针头时，看见窗外有白鹭掠过江面。对岸化工厂的烟囱依然矗立，但那些翻滚的灰雾里，已经混进了数十架民间无人机闪烁的警示红灯。他摸到枕下的金属U盘，父亲留下的划痕正好组成了"清"字的偏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