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：青铜铃秘

晨雾裹着松香漫过山涧，苏子蘅耳后的绒毛在风中轻颤。他攥着狐尾玉佩正要起身，脚下青苔突然迸裂，数十条血藤破土而出缠住脚踝。腥臭汁液顺着藤蔓滴落，竟在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"果然是妖胎。"沙哑女声自林间传来，绣着金线牡丹的缎面绣鞋踏碎枯枝。五十岁的张芸盘着银丝髻，翡翠步摇垂落的流苏遮住左眼疤痕。她身后跟着八个戴傩戏面具的壮汉，每人肩头都扛着三尺长的槐木匣。
苏子蘅记得师傅说过张家人的手段——那些槐木匣里装的是用尸油浸泡的"镇魂钉"，专破古墓里的活物。他踉跄后退，后腰却撞上冰凉石碑，上面"秦惠文王十七年"的篆字硌得生疼。
"芸娘娘若要杀我，何须带齐八煞抬棺人？"男孩强装镇定，指尖悄悄摸向怀中青铜铃。晨光穿透林叶的刹那，他瞥见张芸襦裙下摆沾着暗红血迹，那颜色分明是浸泡过朱砂的守宫砂。
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，帕子上洇开墨色血花。她颤抖着指向苏子蘅腰间玉佩："乔家丫头临死前念叨了二十年…白泽现世需九尾为引…"话音未落，林间惊起成群寒鸦，八个抬棺人突然齐刷刷跪地，槐木匣里传出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。
“小心！”
天机道长的暴喝与破空声同时炸响。苏子蘅只觉脖颈一凉，青铜铃铛被蛇形镖击飞，钉入三丈外的老槐树。树皮瞬间泛起青黑，树冠栖息的乌鸦如雨坠落，落地时已化作白骨。
秦俊从腐叶堆里直起身，西装革履与周遭格格不入。他慢条斯理地转动尾戒，戒面上镶嵌的相柳鳞片泛着幽蓝毒光：“张家主母竟与妖道为伍，传出去怕是要砸了’活人勿近’的招牌。”
"放肆！"张芸龙头拐杖重重顿地，八个槐木匣应声弹开。浓稠黑雾喷涌而出，裹着铁链拖拽声袭向秦俊。雾气中隐约可见九尺高的无头尸，脐处长着獠牙森森的巨口。
秦俊嗤笑一声，尾戒在晨光中划出诡异弧线。相柳鳞片骤然迸射蓝芒，黑雾里的尸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。苏子蘅趁机扑向青铜铃，指尖刚触及铃身，耳后绒毛突然根根倒竖——
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
整座山峦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震颤，苏子蘅怀中的狐尾玉佩迸发月白光华。光晕所及之处，地缝中钻出的尸蟞纷纷化作齑粉。男孩惊恐地发现，那些蟞虫甲壳上竟刻着与蛇蜕相同的蝌蚪铭文。
"烛龙墓要塌了！"天机道长的桃木剑插进岩缝，剑身浮现二十八星宿的虚影。老道拽过苏子蘅往山下疾奔，道袍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。身后传来巨石崩裂的巨响，秦俊的狂笑与张芸的咳嗽声交织成催命符。
三日后，长安城西市。
"客官这玉佩…"当铺掌柜的独眼凑近油灯，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剧烈颤抖。狐尾玉佩在烛火映照下流转虹光，玉髓中竟有九条白狐虚影逐月而奔。
柜台阴影里伸出枯瘦手掌，戴着祖母绿扳指的指尖轻叩台面。掌柜的顿时面色惨白，冷汗顺着皱纹淌进衣领：“小老儿眼拙，这…这怕是西周穆天子赐给涂山氏的…”
话未说完，门外铜铃骤响。苏子蘅裹着不合身的粗布麻衣闯进来，脖颈青鳞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他死死盯着掌柜手中玉佩，琥珀色瞳孔缩成竖线：“还给我！”
掌柜独眼突然迸出血泪，干瘪嘴唇飞速开合念诵咒文。当铺四壁的博古架剧烈摇晃，唐三彩仕女像的眼珠骨碌转动，青铜爵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守宫。
“子蘅闭气！”
天机道长的朱砂符破窗而入，正贴在掌柜眉心。老道踏着禹步闪进屋内，桃木剑挑起柜台上的八卦镜。镜面照向玉佩的刹那，九条狐影尖啸着扑向掌柜，独眼老者瞬间化作一具挂着人皮的骷髅架。
"师傅，张芸说的白泽…"苏子蘅蜷在古董铺后院的葡萄架下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。月光透过藤叶缝隙洒落，映得他耳后绒毛泛着银光。
老道士正在熬煮艾草，药罐里翻滚的却是墨绿色粘液。他肋下的青鳞已蔓延至锁骨，每次添柴都会带出压抑的咳嗽：“五十年前乔静发疯前，曾在敦煌捡到过白泽图残卷…”
瓦罐突然炸裂，墨绿汁液在地上形成古怪图腾。天机道长瞳孔骤缩，蘸着药汁在青石板上画出星象图：“下月初七，白虎临凡。我们要去的地方，藏着陵鱼化龙的秘密。”
五更天的梆子刚响过，后院井口忽然传来指甲抓挠声。苏子蘅握紧青铜铃靠近，只见井水泛着诡异的荧绿色，水面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——九尾天狐正在水晶棺中沉睡，额间莲纹渗出血珠。
"别看！"天机道长的捆仙绳套住苏子蘅脚踝，将他拽离井沿。老道士甩出三枚五帝钱封住井口，铜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铜锈：“有人用招魂幡连通了狐冢，这是要借你的因果续命…”
话音未落，井底传出狐尾扫过水面的声响。苏子蘅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，玉髓里的九尾虚影竟顺着他的指尖钻入血脉。男孩痛苦地蜷缩在地，后背青鳞如潮水般涌现，这次每片鳞甲都浮现出金色符咒。
“苏子蘅！”
院墙外传来清朗男声，穿着作训服的青年翻墙而入。他腰间别着洛阳铲，胸口挂着枚青铜罗盘，正是刚调任文物稽查队的吴峰。青年警官看到满地狼藉时愣在当场，手中的强光手电扫过天机道长肋下的青鳞。
"别碰他！"天机道长挥袖卷起满地符纸，却见吴峰掏出的警官证上泛着淡淡朱砂光晕——那竟是张用辟邪墨誊写的特殊证件。
苏子蘅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，指甲暴长三寸刺入青石板。吴峰眼疾手快抛出捆尸绳，却在触及少年皮肤的瞬间被弹开。月光下清晰可见，男孩后背的金色符咒正与狐尾玉佩产生共鸣，形成二十八宿星图。
"白虎西沉，青龙东起…"天机道长突然喷出黑血，颤抖的手指在血泊中画出河图，“原来四象封印早就…子蘅体内不止九尾…”
井中突然炸开冲天水柱，九条狐尾虚影裹挟着苏子蘅腾空而起。吴峰拽着捆尸绳被拖向井口，千钧一发之际，张芸的龙头拐杖破空而来，八根镇魂钉钉住狐尾虚影。老妇人站在残破的院墙上，襦裙染满新鲜血迹：“天机老道，你还要瞒这孩子到几时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