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
听到这一番话，纪川心中忐忑万分，他没有想到楚墨突然就因为这件事情来找他兴师问罪，是以他先前毫无准备。
但是楚墨今日询问，必然是要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的，否则今日在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。
若是他今日就折在这里，那计划便算是夭折了。
这绝对不行，纪川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，纪川，冷静，再想想，一定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的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，回答道，“属下只是在刺杀洪襄之前查到了些线索，想着顺便也查查，若是真查出了朝廷官员的什么把柄，也好给主人铺路。”
“属下无令行事，实在逾矩，请主人降罪。”
听到这样一番话，楚墨笑了，“这么说来，阿纪可是一心为了本王，那本王又怎么能辜负阿纪一片好心，降罪于你呢？”
楚墨这话虽说的轻柔，可纪川也不敢忽视，“是属下失了本分，属下知错。”
看着纪川跪在他面前，楚墨也没有急着叫起来，反而是斯文的先饮了杯茶，这才慢慢的把人叫起来，只是那笑容看着不甚真切。
“好了，阿纪，本王都说了不怪你了，这事是本王多虑了，本王还在担心，阿纪搜集这些情报会不会是为了对付本王，可如今听了阿纪的解释，才知道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冤枉了阿纪。”
“阿纪大人有大量，可千万别跟我生气。”
说到后来，楚墨的语气愈加轻柔，可就那短短两句话，却在纪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楚墨方才那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，他是猜到自己要对付他了吗，说这番话究竟是为了敲打自己，还是告诉自己，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在他的掌握之中，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，试图逃离他的掌控。
这样想来，纪川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。
不行，自己先前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，他怕再拖下去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心下虽然思绪万千，可面对楚墨这样的老狐狸，纪川可是一刻都不敢放松，面上还要露出一副谦卑恭敬的样子。
“主人言重了，属下不敢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，阿纪以后可不准跟本王翻旧账。”
“等这事查完了，本王有个惊喜要给你。”
楚墨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十分开心的事情，说话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亲昵，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拉纪川。
纪川虽然对他的忽如其来的欣喜感觉十分茫然无措，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可以接着查，不由得放下了一口气，整个人轻松了不少。
待两人谈完话，楚墨依旧留了纪川用晚膳。
餐桌上两人的气氛意外的和谐，仿佛刚刚在书房谈话的那种拔剑张弩的气氛是幻觉一般不存在。
没过多久，纪川就以时间紧任务重为原因借口离开了。
这次楚墨也没再挽留他。
看着纪川离开的背影，楚墨一个人喃喃自语，“没关系的，再等等，马上，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。”
“到时候，你哪里都别想去。”
好不容易从王府脱身出来，纪川才终于又能接着调查。
叶临已经去探过那个员外郎的口风了，果不其然是个棋子，那么接下来，纪川就打算直接从礼部尚书入手了。
可在纪川找到礼部尚书庄霄的府邸时，却意外的发现，他府中私下，甚至连同府外，都有精锐把守。
纪川不由得觉得奇怪，他庄霄一个文官，怎么会有这么多武士在府上。
更何况，大周一贯重文轻武，庄霄更是如此，那么他就绝不会像楚墨那样豢养死士。
那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。
纪川决不相信这件事情庄霄一无所知，他府上周围多了这么多人，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，庄霄作为一家之主，难道能听不见一口风声？
那么虽说这些人不是庄霄豢养的，那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。
不知为何，看见那些人，感受着他们的气息，纪川心中罕见的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。
再三探查过周边的防卫后，纪川这边的防卫竟然十分严密，比之王府也不遑多让，如今他毫无准备，只好先行退回。
不过之前叶临已经能够确定此事是板上钉钉的跟礼部有关系了，想到很久之前大周官僚的分权，纪川不由得心生一计。
如今他想要解决科举舞弊，已经不完全是最初为了李茂和跟他一样的那帮学子了，如今事态紧急，楚墨对他已经有了疑心，他能够在外面自由行动的时间已经不多，那么这极有可能是他能够插手办理的最后一件事情，那么他就不得不多为自己打算一二了。
若是能够查清楚这件事情，他就能够掌握朝廷上许多官员的把柄，对日后他的计划也能大有助益。
但是这能帮助到他的前提是，先解决科举舞弊一事，若是这件事情跟庄霄有关系，他身为礼部尚书，官拜二品，自然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影卫能够解决的，甚至他本意是为了对抗楚墨，那么就不能借助楚墨肃王的名号，更是给自己增加了不少难度。
但是大周在很久以前，科举一事隶属吏部管辖，只是前几代皇帝时，那时候的吏部尚书贪心不足，犯了大事，于是导致整个吏部被削了职，自此以后，科举一事便落到了礼部的头上。
如今的情况，倒是跟当年如出一辙。
那对策自然也可以借鉴，想到这一层，纪川便下定主意直接去找了吏部左侍郎。
吏部尚书年事已高，过不了多久就会乞骸骨，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，左侍郎风头正盛，若是不出意外，等尚书大人退休，自然是他顺顺当当的接手吏部尚书一职。
于是从一开始，纪川就想着直接去找他。
只是自己这些年行事过多，朝中许多官员都认得自己这张脸，在还没有搞清楚吏部侍郎周全书的想法之前，纪川还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，于是他给自己易了个容，乔装打扮之后才去见周全书。
周府便没有什么守卫了，纪川很容易的进去了。
进府之后，他便直接找到了周全书的书房，翻窗而入，把那位可怜的周大人吓了一跳。
“你，你是谁？擅闯朝廷官员的府邸，你不要命了吗？”
周全书看着突然出现的纪川，还穿着一身夜行衣，蒙了面巾，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，僵在了原地。
纪川看着眼前人明显被吓傻了的样子，不由得有些好笑。
看来这位周大人，心理素质实在是不怎么样啊。
于是，他调笑道，“周大人，在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何来意的前提下，还是不要激怒对方的好，尤其是你们有着极大的武力值差异。”
听到纪川开口说话，周全书才渐渐缓过神来，“你，你认识我？”
听到这样无脑的问题，纪川不由得有些无奈，他轻叹一声，“周大人，你是不是傻，我若是不知道你是谁，又来找你作甚？”
周全书看出了纪川没有恶意，这才慢慢放下心来，跌坐了回去。
“那你找本官，所为何事？”
发现了周全书刻意提醒的自称，纪川不由得晒笑，照如今这清醒来看，怕是不是为了警告自己，而是为了给他自己撑胆量吧。
不过也是无所谓。纪川向来也不在意这些。
看见周全书又坐回去了，便知道他是放下了心，于是纪川也自顾自的找了椅子坐下。
“你不必知道我是谁，若是我们能够合作愉快，到了适当的时间，你自然会知晓我的身份，现在却是不必了。”
“我这次来，是找您谈笔生意的。”
周全书挑挑眉，觉得有些奇怪，“找我谈生意？”
“是。”
对上周全书明显带着怀疑的眼神，纪川也只是坦然的看着他。
毕竟自己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突然找上他说要谈生意，一个正常人自然是不会相信，怀疑自己也是正常的，所以纪川对周全书对自己的态度一点都不觉得惊讶，更何况，他这一生受到了他多人的怀疑，这对他来说，早就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。
“那阁下想找我谈什么生意，不妨先说来听听？”
纪川却不接这句话，只自顾自的说到，“大人可还记得昭宗时期，吏部的官员们是何等风光？”
“那时候，吏部手握着官员的任免大权，朝中谁见了你们吏部的人，面子上不尊称一声？”
“可如今呢？”
纪川撂下茶盏，看着周全书，那周全书被盯得有些发麻，不自然的撇过眼神，望向别处。
“可你说的这些，吏部如今也能做到，如今吏部依然有着官员的任免职权，所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？”
“是吗？”
纪川笑了，“是不是一如往昔，大人身在居中，自然比我一个局外人感受的清楚。”
“如今吏部虽说依旧有任免职权，可风光却是大不如前，我想您应该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吧。”
官员任免一向涉及颇多，而官场拉帮结派一向严重。
不管是地域，学究，派系，还是师生门第，无一例外，都能够成为他们结党营私的缘由，成为他们拉帮结派的标准。
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项便是师生关系。
在官场上，各位官员皆是一路科举考上来的，那么考试那年的主考官便算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师，虽说大家都是天子门生，可升官这种事情，自然不可能叫皇帝一个个去研究，那么老师提拔学生，学生依附老师变成了常态。
而当时的科举一事一贯是由吏部主持，那么这朝堂上便几乎都是吏部高层的学子，这样一来，吏部所握权柄便极大，朝廷上下都指望着巴结吏部，为自己谋个好前途。
是以，在那段时间，吏部尚书有一个更加响当当的名字，“天官”。
但看这二字，便能看出吏部当时是风光无极。
可是后来吏部一朝失势，科举一事被分到了礼部手中，自此，吏部昔日的风光便一去不返。
这些事情，周全书自然是清楚的，“可你说的这些都是往事，与如今有何关系，莫非，你要谈的生意，便是告诉我，你有法子叫科举一事重新回到吏部手上吗？”
说到最后一句话，周全书轻笑一声，要真是如此，这人莫不是喝醉了酒，来搞笑的。
可不曾想，眼前人还真就这样大放厥词了。
“是。”
“我有办法。”
看着周全书怀疑戏谑的眼神，纪川不卑不亢的迎上去。
在发现眼前人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之后，周全书收敛了自己的轻视。
他有感觉，眼前这个年轻人，可能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，而是真的有办法。
想到这里，周全书不由得感觉有些热血上头，随之迎来的是他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激动。
若是真如那人所说的一般，科举的职权重新回到吏部手上，自己又将不日便接下吏部尚书的官职，那么对于自己来说，可谓是前途一片大好。
一想到以后的生活，周全书不由得激动万分。
“那，那不知阁下有何高见？”
“如今礼部把控这件事已经多年，而吏部也沉寂了多年，若是贸然动手，恐怕不能得逞？”
“更何况，当年吏部被罢免这项职能，也有手中权势过大引得陛下忌惮的缘故，若是真的事成，难保不会重蹈覆辙，届时又该如何呢？”
纪川轻笑一声，“你无需多虑，我如今既然来找你，自然是由原因的，至于若是事成之后，皇帝能否真的放心放权于你，那可就是看周大人您的本事了。”
“是是是，那不知阁下准备如何做呢？”
纪川眯了眯眼，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，突然犀利的看向周全书，“周大人可知道，礼部有官员失职，将考题外泄，导致科举不公？”
“您说，若是这件事情被您递上了金銮殿，陛下会是什么反应？礼部还能有好果子吃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