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二章

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，楚墨正站在大堂前，对着来往的宾客微笑敬酒，口中还在一直说着各种祝贺的吉利话语。
可是下一秒，本应该去请纪川的小厮，就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。
楚墨听见的时候简直感觉如雷贯耳，整个人都被震懵了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游离在了身体之外，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，耳边只有机械的回音，在告诉自己，纪川已经走了，纪川不见了。
纪川不见了。
楚墨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，又好像要发疯。
他没有想到，在几天之前就开始隐隐约约出现的不同寻常的不详感，竟然在今天被证实了。
这些天，他担惊受怕，甚至为了怕出现不可控的意外，担心楚言会借机搞事情，于是拼命压缩时间，提前进行婚礼，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，最后这个预感依旧没有被躲开，甚至造成预感实现的人，就是这个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与之成亲的，自己最为信任的，影首。
纪川。
这简直太可笑了。
楚墨回想着他曾经为了这个婚礼做出的一切准备，觉得自己像个小丑，像个笑话，纪川在看着自己兴高采烈的准备这些的时候，是不是在心中暗暗的嘲讽自己，笑自己心比天高，到头来却像个傻子一样被戏耍，被玩弄于他的股掌之间。
事情早不暴露晚不暴露，偏偏在拜堂成亲的时候，纪川消失了，更何况，自己今日并未限制纪川的自由，纪川可以自由行动，自己怕会出现什么意外，所以这两天府上的侍卫，还有暗地里的死士，比起平时多了两倍不止，是以绝不会是别人来府中掳走了纪川，就算是如此，纪川也不可能连发声警醒的时间都没有，纪川只是失去了武功，可是他作为影首这么多年的警惕心依旧存在。
排除这一切的不可能，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结果，纪川是自己走的。
这样的结果叫楚墨根本无法接受，他勃然大怒，甚至顾不上在场还有那么多的宾客，便想要直接冲出去找到纪川。
等他抓住纪川，便再也不能叫他从自己的手下逃脱掉。
对，纪川没有武功，用不了轻功，哪怕他能够离开王府，也根本走不了多远，只要现在派人去追，肯定能把人追回来。
楚墨当即便抛下满堂宾客，直接下令，要求所有死士出府，寻找纪川，一旦发现，立即将人捉拿回府。
“是！”
就在楚墨没有发现的暗处，崔陆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王府，转头便走向了王府的密室。
纪川用自己作为诱饵，调离了王府的所有守卫，就是为了给自己营造机会，取得王府密室中所有影卫的名册和卖身契，只要拿到他们，那么府上那所有的影卫，都将即刻恢复自由之身。
这也是纪川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环。
他绝不能掉链子。
崔陆压下心头对纪川的担忧，他知道，失去走到如今这一步，他担心纪川的安危已经毫无意义，最重要的是，他要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，这样才算是对得起纪川的冒险。
崔陆趁乱混入了密室，因为前段时间的多次踩点，他对于这一路的机关和暗算都已经了如指掌，是以进入密室对于他来说，并不困难。
他没有多费任何便轻易的取得了名册。
崔陆面目表情的翻看着那一叠卖身契，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自己的，纪川的，叶临的，还有无数个和他们一样的影卫。
真是可笑啊，在此之前，崔陆一直觉得压在他们身上的枷锁是如此的厚重，如此的煎熬，叫他们逃离不得，仿佛离开这些束缚，是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，可是等他真正将这一叠轻飘飘的纸握在手中时，他觉得无比的轻松，无比简单。
原来想要自由可以这么容易，原来挣脱束缚一点都不难。
其实最难的那一步，就是迈出心中的那道坎。
崔陆看着在火盆中逐渐燃烧变成灰烬的名册和卖身契，心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清闲，就好像一直压在他心口的枷锁，一瞬间就打开了。
无比轻盈，原来自由的感觉，如此美妙，叫人欲罢不能。
与此同时，京城。
在经过了许久的筹谋之后，楚瑜和慕容越终究是踏出了最后一步。
反叛。
因为内外皆有接应之人，于是等到楚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，京城的各个城门已经被叛军封锁，跟着慕容越叛乱的人都是从边疆之地便跟着慕容越的人，行军打仗，手到擒来。
如今不过是将战场从边疆转移到了京城，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，当然如鱼得水。
况且，这些年来，楚言因为忌惮他们，每每克扣粮草军饷，更别提打了胜仗之后的庆功，这帮野蛮的汉子早就对楚言这个皇帝十分不满了。
他们都是粗人，可不讲什么忠君爱国这一套，若不是先前有慕容越在阻拦，他们早不知道惹是生非多少回了。
如今这样的结局倒是如了他们的愿望，自然兴奋。
可是这样的场面落到楚言的眼中，那可就是大祸临头了。
按理来说，没有敌人都已经打到城门口了，他这个皇帝还没有得知消息的道理，可是偏偏这次情况不同，负责守卫的禁军中也被安插了楚瑜的人，包括朝堂之上，兵部也被楚瑜收入囊中。
自从科举的权力被放权给礼部之后，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周全书，也因为先前的种种缘故，对于这件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毕竟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，都不影响他做官。
更何况，那些来找他的人看着就不像是善茬，自己若是不答应，怕是当即就没有了性命，哪里还能活到今日，再者说，自己也不是那般迂腐发老头子，没有什么不侍二主的思想。
皇位上的人只要能够重用他，他便心满意足了。
是以这件事，他暗中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。
楚言坐在龙椅上，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传来节节败退的战报，耳边似乎已经能够听见远处传来的兵刃相杀的声音，闭上眼，他仿佛就能看见堆积如山的尸体。
底下的人大多都是卖命的奴才，畏惧于皇权，上面的皇帝尚未发令，他们便不敢擅自动弹，可是他们又不愿意白白送死，是以大多数人都是两股战战，仿佛下一秒就能瘫软在地上。
楚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，看着下面的人，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些人事到如今已经完全靠不住了，不过不知是不是还在纠结于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和尊严，维护一下他作为皇帝最后的倔强。
他就是不愿意主动走下皇位。
就算是死，就算是败，他也要败在龙椅之上。
就算日后这位子注定属于楚瑜，他也要楚瑜每次坐上的时候，都能想起今日看见自己坐在上面的情形，想起他曾经是一个失败者。
甚至看见自己溅在皇位上的鲜血。
楚言恶毒的想着，就算自己倒了，也绝不会叫楚瑜落个痛快。
很快，杀伐之声便越传越近，眼见着就要破门而入了。
看着下面颤抖得愈发厉害的奴才，楚言嗤笑一声，许是因为心中那点莫名的骄傲，他不愿意叫更多人看见自己落败的样子，便挥手叫他们都出去了。
底下人如蒙大赦，最后出去的人甚至是连滚带爬的走了。
楚言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，便静静的等着楚瑜进来。
楚瑜果然没叫他多等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，楚瑜就率兵进来了，紧跟在其后的，便是慕容越。
不过慕容越看着这诡异的气氛，想起他们兄弟之间的往事，便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闭嘴，退到一边，只等着他们将事情做个了结。
楚言冷冷的看着楚瑜，死死盯着他的双腿，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恨意，庞大得叫楚瑜都觉得诧异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，这么多年来，他翻来覆去的想，却似乎永远得不到一个答案，为何楚言就那么恨他。
他明明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楚言的事情。
难道就因为一个皇位吗？就因为一个皇位，就可以叫兄弟砌墙，兵刃相见？
不过如今的情形，他似乎也没有那个立场去指责楚言，毕竟如今他才是乱臣贼子。
“呵，没想到，你的这双废腿，竟然还能有痊愈的一天，真是可惜了，朕当初就该直接断了它，省的还引来了今日的后患！”
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腿是被楚言害的如此，可是听见这样的话，楚瑜的心中仍然有些难过。
“那倒是叫四弟失望了。”
楚言冷笑一声，“哼，成王败寇，朕也不愿再多说什么，你要动手便动手吧。”
看着楚言这么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，楚瑜莫名有些心痛，他们兄弟一场，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
可是当年，楚言对自己动手，却是没有半分留情，罢了，一切不过都是因果注定，命运使然罢了。
“来人，将其拿下！”
楚瑜到底是没有立即斩杀了楚言，而是将人囚禁在天牢。
恰好楚墨府中影卫如今都聚集在京城，崔陆已经传信过来，告知了卖身契被烧毁一事，楚瑜便直接将实情都告诉了他们，自从之后，他们便是彻底的自由之身了。
看着他们一个个领了季月的解药，楚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，这事过后，他也算是对纪川有个交代了，只是......
楚瑜一想到纪川，心中便一沉，也不知那人如今如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