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蕙姐,”江辰风对着电话,声音沉稳,但语速加快,“你确定是林曼吗?步态和身形比对的准确度有多高?”
“技术队进行了多角度、多帧画面的步态动力学分析,并结合了校园内其他监控拍到的林曼白天的影像资料,相似度超过95%。除非有人刻意模仿她的走路姿态和身形,否则基本可以肯定是她。”苏敏蕙的语气十分肯定,“而且,她返回现场的时间点,恰好在张弛他们惊慌失措地离开、现场暂时无人看管的空档期,这本身就非常可疑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江辰风挂断电话,心中已有了决断。张弛的供述撕开了深红画社的谎言,锁定了徐浩的主犯身份,但这并不意味着案件的全貌已经揭开。林曼的反常行为,以及陈雪自身沉迷“影缚”巫术的诡异情况,都暗示着在这起看似由“艺术狂想”引发的谋杀背后,还隐藏着更深、更黑暗的秘密。
他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了刚刚带队控制住徐浩的林涛:“林涛,徐浩那边情况怎么样?”
“江队,人已经控制住了,正在押回局里的路上。”林涛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疲惫,“这家伙一开始还想反抗,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‘艺术不容亵渎’,被我们强行制服了。初步搜查了他的宿舍,发现了不少关于黑暗艺术、死亡美学的书籍和画作,还有一些……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道具的奇怪物品,具体还在清点。”
“他承认杀害陈雪了吗?”
“没有明确承认,但情绪激动,反复强调那是‘必要的牺牲’,是为了完成他最伟大的‘作品’。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稳定,有点偏执和狂热。”林涛补充道,“我们问他关于下药和具体行凶过程,他闭口不谈,只是冷笑。”
“必要的牺牲?”江辰风咀嚼着这几个字,眼中寒光闪烁。徐浩的这种状态,要么是彻底的心理扭曲,要么是在用这种癫狂来掩盖更具体的动机。
“密切看管他,等回到局里,让心理评估专家也介入。”江辰风指示道,“另外,通知李萌,让她立刻带林曼过来,我有话要问她。”
“是!”
结束通话,江辰风站在原地,目光投向窗外。校园里的天空依旧阴沉,压抑的云层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他快速整理着脑中的线索:
主犯:徐浩,以“艺术仪式”为名,诱骗陈雪喝下含有苯二氮卓类药物的饮料,并在其昏迷后用特殊皮革带将其勒死。动机初步表现为扭曲的“艺术献祭”理论。
从犯/知情者:张弛、林曼、刘薇薇。目睹了行凶过程,并在徐浩的威胁下统一口径,隐瞒真相。张弛已崩溃招供。刘薇薇相对边缘,但亦有知情不报的责任。
关键疑点1:林曼为何在案发后偷偷返回现场?她回去寻找或隐藏了什么?
关键疑点2:陈雪为何沉迷研究“影缚”巫术?她收到的匿名包裹内含仪式材料和粉末是谁寄来的?这与她的死有何关联?
关键疑点3:徐浩的真实动机到底是什么?仅仅是艺术狂热?还是与陈雪、“影缚”研究、甚至那个匿名包裹有关?
这些疑点如同缠绕的藤蔓,将案件的核心紧紧包裹。而现在,突破口似乎就落在了林曼身上。
很快,李萌带着林曼来到了江辰风所在的临时办公室——另一间空置的会议室。
林曼看起来依旧憔悴,眼睛红肿,脸上带着泪痕。她看到江辰风,似乎有些害怕,下意识地往李萌身后缩了缩,低着头,肩膀微微颤抖,仿佛还是那只受惊的小鹿。
“江……江警官……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哭腔,“徐……徐浩他……他真的……”
江辰风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,只是示意李萌关上门,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“坐下,林曼。”他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林曼迟疑地坐下,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,低垂着头,不敢看江辰风的眼睛。
“张弛已经把昨晚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。”江辰风开门见山,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,“包括你们一起去了南风文化宫,包括徐浩组织的所谓‘仪式’,包括他给陈雪下药,以及……最后他是如何勒死陈雪的。”
林曼的身体猛地一震,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。她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惧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张弛的招供,显然彻底摧毁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。
“我们知道,你们当时都吓坏了,也被徐浩威胁了。”江辰风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,试图让她放松警惕,“但是,隐瞒真相,包庇罪犯,同样是犯罪。现在,我们需要你把你知道的一切,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。”
林曼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,这一次,似乎不再是单纯的表演,而是混合了恐惧、悔恨和崩溃的真实情绪。“我……我们……我们真的……不是故意的……我们都被徐浩骗了……他……他就是个疯子!魔鬼!”她哽咽着,语无伦次。
“我知道你们害怕。”江辰风看着她,“但是林曼,你做的,恐怕不止是害怕和隐瞒那么简单。”
林曼的哭声戛然而止,她抬起泪眼,茫然地看着江辰风,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凌晨一点零八分,”江辰风缓缓说出一个精确的时间,“在徐浩、张弛、刘薇薇都离开文化宫之后,你,一个人,偷偷地从那个破窗户,重新进入了二楼的案发现场。你在里面待了将近十五分钟。林曼,你回去做什么了?”
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,林曼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。她猛地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慌和绝望,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尊苍白的雕像。她张大了嘴,想要呼吸,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。
“不……不是我……你们……你们看错了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否认,声音尖锐而颤抖。
“我们有监控录像。”江辰风打断了她的否认,语气冰冷,“步态、身形,都与你高度吻合。不要再试图狡辩了。告诉我,你回去拿了什么?或者,你想隐藏什么?”
林曼彻底崩溃了。她瘫软在椅子上,双手捂住脸,发出绝望而压抑的哭嚎声。这一次,不是表演,而是内心秘密被彻底揭穿后的土崩瓦解。
李萌上前,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,递给她纸巾。江辰风则耐心地等待着。他知道,林曼已经到了极限,她隐瞒的秘密,即将被揭开。
过了好一会儿,林曼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,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,眼神空洞而绝望,声音嘶哑地开口了:
“是……是我……我回去了……”她承认了,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。
“为什么回去?”江辰风追问。
“我……我回去……是为了……拿回……拿回陈雪的……那个本子……”林曼的声音微弱,带着恐惧。
“哪个本子?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她平时……用来画……画那些……奇怪图案和……符咒的……那个……黑皮本子……”林曼颤抖着说,“她……她最近一直……带在身上……昨晚……去文化宫的时候……也带了……”
江辰风和李萌对视一眼。苏敏蕙刚刚才提到,在陈雪的遗物中发现了大量关于“影缚”仪式的临摹和记录,难道就是这个本子?
“她把本子带去了仪式现场?”江辰风确认道。
“嗯……”林曼点了点头,“她……她好像……觉得那个‘仪式’……和她研究的东西……有点关系……徐浩……徐浩之前也看过……看过她本子里的一些东西……还……还和她讨论过……说……很有‘启发’……”
这个信息让江辰风心头一震!徐浩知道陈雪的研究!他所谓的“仪式”,很可能就是受到了陈雪研究的“影缚”巫术的影响,甚至是一种扭曲的模仿和实践!
“陈雪死后,你们惊慌失措地离开时,那个本子掉在了现场?”江辰风推测道。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林曼摇了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恐惧,“是……是在我们离开前……徐浩……徐浩发现了那个本子……掉在……陈雪身边……他……他捡起来……翻了翻……脸色……变得很奇怪……然后……他就把本子……塞进了……我的包里……”
“他把本子塞进你的包里?!”江辰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,“为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林曼的声音更加恐惧,“他……他当时眼神很吓人……低声……对我说……‘这个东西……不能……留在这里……你……你想办法……处理掉……否则……我们……都有麻烦’……”
“所以,你拿着那个沾染了你朋友鲜血、记录着诡异巫术、并且可能与她的死因直接相关的本子,离开了现场?”江辰风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林曼痛苦地闭上眼睛,点了点头,眼泪再次滑落。“我……我当时……吓坏了……脑子……一片空白……就……就听了他的话……把包……背走了……”
“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冒着风险回去?既然本子已经被你带出来了,你回去做什么?”江辰风紧紧追问,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。
林曼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,她犹豫着,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。
“林曼!”江辰风加重了语气,“你回去,是不是因为你意识到,那个本子里,除了那些巫术图案,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?一些……你或者徐浩,甚至陈雪自己,都极力想隐藏的东西?”
林曼猛地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一丝绝望的挣扎。她看着江辰风,嘴唇动了动,最终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声音嘶哑地说道:
“是……是的……”她点了点头,“我……我回到宿舍后……稍微……冷静了一点……就……就想起了……陈雪……陈雪前几天……偷偷……告诉我的……一件事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她说……她在那个本子里……除了……画那些……图案……还……还记录了一些……关于……关于那个……给她寄……匿名包裹的人的……线索……”林曼的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害怕被别人听到。
匿名包裹!那个装有奇怪材料和粉末的包裹!
“什么线索?”江辰风立刻追问。
“我……我具体不知道……她……她没细说……就说……她好像……猜到……是谁了……那个人……可能……和她家……她家以前的……一些事情……有关……她说……等她……弄清楚了……就……就告诉我……”林曼回忆着,“她……她当时……看起来……很害怕……又……又有点……兴奋……说……这可能……能解开……她心里……一直以来的……一个……结……”
与家里的旧事有关?解开心结?难道陈雪研究“影缚”巫术,不仅仅是好奇或者被徐浩影响,而是与她自身的家庭背景,与那个匿名包裹的寄件人,有着更深的联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