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顿,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冰珠落玉盘,清脆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那敢问几位,你们说的这些人,他们买的,真的是我们净颜坊正经出品的东西吗?!他们是在哪里买的?!可有凭证?!”
她这一连串的反问,气势十足,瞬间压过了刚才的嘈杂。
那几个闹事的人明显一愣,眼神有些闪烁。
“当……当然是在你们净颜坊的铺子买的!”带头的瘦小男子梗着脖子嘴硬。
“是吗?”岑染冷笑一声,“我们净颜坊每一笔交易都有记录,每一件售出的产品都有据可查!春桃!”
“奴婢在!”春桃立刻上前一步。
“去账房,把近半个月的销售记录都拿过来!”岑染吩咐道,“另外,去把咱们前几天查获的那些假冒伪劣产品,也一并拿过来!”
“是!”春桃领命匆匆而去。
岑染再次看向那几个人,眼神锐利如刀:“我岑染可以对天发誓,净颜坊自开业以来,所有产品,用料考究,工艺严谨,绝无半点弄虚作假!若是因为使用我们净颜坊的正品而出现任何身体不适,查明属实,我净颜坊假一赔十,并且承担所有医药费用!但是——”
她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凌厉:“若是有人故意用假冒伪劣产品来诬陷我们净颜坊,或是拿了别人的黑心钱,在这里胡说八道,颠倒黑白,那我岑染也绝不会善罢甘休!青州府的王法,可不是摆设!”
她这话,掷地有声,既表明了自己负责任的态度,也毫不客气地警告了那些企图浑水摸鱼的人。
就在这时,赵大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,从外面走了进来。他们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气息,手里却抬着几个大箱子。
“东家!”赵大走到岑染面前,瓮声瓮气地禀报,“按照您的吩咐,城东那家‘百草堂’,城西那家‘美颜阁’,还有南街那个偷偷摸摸卖假货的游贩,卖的假冒咱们净颜坊的牙粉、香皂,全都给抄了!人证物证俱在,已经一并送去官府了!”
说着,他让人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,里面露出的,正是一些包装粗糙、颜色暗淡、甚至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所谓“牙粉”和“香皂”。
“大家看清楚了!”岑染指着箱子里的假货,朗声道,“这些,才是真正害人的东西!是一些利欲熏心之徒,仿冒我们净颜坊的名头,用劣质甚至有毒的原料制作出来的!刚才那几位朋友,你们不妨仔细看看,你们的亲人朋友用的,到底是这些假货,还是我们净颜坊的正品?!”
那些之前还在嚷嚷的托儿,看到箱子里那些假货,再对比旁边陈列的正品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眼神躲闪,不敢再言语。
而周围的宾客和百姓们,此刻也恍然大悟。
“原来是假货在作祟!”
“我就说嘛,净颜坊的东西我用了好几个月了,一直都很好。”
“这些人真是黑心!竟然用假货来污蔑人家!”
“岑老板真是厉害,这么快就把卖假货的给揪出来了!”
舆论瞬间反转!
之前还对净颜坊心存疑虑的人,此刻都充满了同情和愤怒——对净颜坊的同情,对那些造谣者和制假售假者的愤怒!
那个带头闹事的瘦小男子,见势不妙,转身就想溜走。
“站住!”岑染厉喝一声,如同当年在警队喝止逃犯一般,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慑力,“这位大哥,你刚才不是说你的邻居用了我们的牙粉牙龈出血吗?正好,知府衙门的张师爷也在这里,不如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找你的邻居,我们请大夫当场验看,再看看他用的到底是什么牙粉,如何?若是真如你所说,是我净颜坊的责任,我当众给你赔礼道歉,十倍赔偿!若你是故意诬陷……”
她没有再说下去,但那冰冷的眼神,已经让瘦小男子吓得两腿发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“岑老板饶命!岑老板饶命啊!我说!我都说!”瘦小男子涕泪横流地磕头,“是……是城南‘四海通’商号的王掌柜,给了我二两银子,让我今天来这里闹事的!他说只要我把水搅浑,让净颜坊的名声臭了,就再给我三两银子!那些话……都是他教我说的!我那邻居……根本就没用过牙粉!求岑老板饶了我吧!我再也不敢了!”
哗——!
人群中一片哗然!
四海通商号?那可是青州城的老牌商号之一,主营南北货,没想到竟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!
“好一个四海通!好一个王掌柜!”岑染气极反笑,眼神冰冷,“赵大!”
“在!”
“把这个人,也一并送去官府!告诉孙大人,就说我岑染恳请大人严查此事,务必给我们净颜坊,也给青州城的百姓,一个公道!”
“是!”赵大狞笑一声,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个瘦小男子拎了起来,带着人扬长而去。
那几个之前跟着起哄的人,早就吓得面无人色,趁乱灰溜溜地钻进人群跑了。
经过这么一出“捉贼拿赃”、“现场打脸”的大戏,之前那些关于净颜坊的负面谣言,瞬间烟消云散,不攻自破。
在场的宾客和百姓,无不被岑染的坦诚、智慧和雷霆手段所折服。
“岑老板果然是女中豪杰!佩服!佩服!”张老先生抚须赞叹。
“是啊,如此气魄,真乃奇女子!”代表知府前来的张师爷也拱手道,“岑老板放心,此事我回去一定禀明府尊大人,定会严查‘四海通’,绝不姑息!”
“多谢张师爷,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的信任!”岑染对着众人再次深施一礼,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,“净颜坊能有今日,离不开大家的支持。日后,我们定当更加用心,做出更多更好的产品,回馈大家!”
一时间,掌声雷动。
净颜坊的“工坊开放日”,在经历了小小的波折之后,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!不仅彻底粉碎了谣言,重塑了声誉,更让“净颜坊”和“岑老板”的名字,在青州城变得家喻户晓,好评如潮。
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合作商户,纷纷主动上前,表示愿意立刻签订供货契约。许多百姓也对净颜坊的产品更加信任,当场就表示要购买。
看着眼前这热闹而充满希望的景象,岑染心中充满了成就感。
然而,在喧嚣和成功的背后,一丝隐忧却悄然爬上了她的心头。
这次的谣言和假货事件,来得如此之快,如此精准,而且对方显然对净颜坊内部的情况有所了解,才能煽动起那样的质疑。
尤其是牙粉,作为刚刚推出的新产品,其具体成分和功效,除了核心团队的几个人,外人应该知之甚少。但那些谣言,却能隐隐指向其可能的“副作用”,这绝非偶然。
内鬼!
这两个字,如同冰冷的针,刺了岑染一下。
她的目光,不动声色地扫过身边正在忙碌的几位心腹:柳管事,沉稳可靠,负责对外联络和日常管理;赵大,忠心耿耿,但性格冲动,负责安保和体力活;春桃,贴心伶俐,主要负责她的起居和一些机密事务……
还有那些掌握部分生产技术的工头、老师傅……
会是谁?
为了什么?金钱?胁迫?还是……旧怨?
岑染的眼神,渐渐变得深沉起来。看来,攘外之后,必须安内了。这个隐藏在身边的毒瘤,必须尽快挖出来!否则,后患无穷!
京城,皇宫,御书房。
关于青州净颜坊“工坊开放日”的详细报告,以及“四海通”商号因恶意竞争、造谣中伤而被查封的消息,很快就通过加急渠道,摆在了周墨宸的案头。
李德全站在一旁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。
周墨宸一言不发,将手中的密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。
他的脸上,看不出喜怒,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,却翻腾着复杂难明的情绪。
工坊开放日?
邀请官民参观?
现场展示生产流程?
捉拿造谣者,送交官府?
铁腕打掉制假窝点?
这一系列的操作,干净利落,胆大心细,环环相扣,哪里像是一个“乡下逃难女子”能想出来并成功实施的?
尤其是那种面对质疑和挑衅时的从容不迫、反击时的凌厉果决,以及最后掌控全场的威势……
周墨宸的脑海中,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那个嚣张跋扈、却又愚蠢肤浅的女人。
对比之下,简直判若两人!
不,或许……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?只是过去,被那深宫倾轧和无望的爱意,扭曲了心性?
这个想法让周墨宸的心脏,猛地收缩了一下,带来一种陌生的、难以言喻的刺痛和……懊悔?
不!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。
他怎么会为一个蛇蝎毒妇感到懊悔?!
他只是……只是对她如今的变化,感到有些……出乎意料罢了。
是的,仅仅是出乎意料。
还有……一丝难以察觉的……欣赏?
欣赏她的手段,她的坚韧,她的……生命力?
就像一株被人踩在泥里、以为早已枯死的野草,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不仅顽强地活了下来,还绽放出了令人侧目的光彩。
这种光彩,让他感到陌生,甚至……有些刺眼。
“四海通……”周墨宸的手指,轻轻敲击着桌面,“这个商号,背后好像有点苏家的影子?”
李德全心中一凛,连忙躬身道:“回陛下,四海通商号的东家,确实与苏侍郎有些远亲关系。不过……此事是真是假,是否与苏家有关,尚未可知。”
他不敢把话说死,尤其是在涉及到当朝皇后母家的时候。
周墨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。
是不是苏家指使的,还重要吗?
重要的是,苏月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,不仅没能扳倒岑染,反而让她借此机会,名声大噪,生意更上一层楼。
真是……废物!
枉费了他当初还对她抱有一丝愧疚和怜惜。
“那个岑染……倒是有些手段。”周墨宸淡淡地开口,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,“懂得利用舆论,借力打力,不简单。”
“是,”李德全附和道,“青州传回的消息说,经过此事,净颜坊的声誉不降反升,产品更加供不应求了。连江南几家大的绸缎庄和胭脂铺,都派人去青州,想要洽谈净颜坊产品的独家代理权。”
周墨宸沉默了片刻,眼神幽深。
他原本以为,派李德全去敲打一番,再让苏月月那边暗中使点绊子,那个女人就算不死,也该焦头烂额,甚至会主动向京城求援,或者露出马脚。
没想到,她不仅轻松化解了危机,还把坏事变成了好事。
这让他感到一种……失控感。
那个曾经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、随意拿捏的女人,似乎正在一步步脱离他的预想,走向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方向。
“继续盯着。”周墨宸最终还是重复了之前的命令,但语气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“不要打草惊蛇。朕倒要看看,她还能给朕带来多少‘惊喜’。”
“是,奴才遵旨。”李德全躬身退下,心中却在暗自揣摩。
陛下对这位“岑老板”的态度,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。这到底是恨之入骨,还是……别有他图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