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：商途漫漫

看来，这青州的水，是越来越浑了。
坤宁宫。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”
苏月月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，精致的白瓷瞬间四分五裂，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华丽的宫裙。
她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，眼中充满了血丝，再也不复往日那温柔娴静的模样。
“费了那么大的劲，花了那么多银子，不仅没把那个贱人怎么样，反而让她踩着我们‘四海通’的名声，更上一层楼了？！本宫养着你们这群饭桶，有什么用？！”她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心腹宫女，厉声斥骂。
宫女吓得魂不附体，拼命磕头：“娘娘息怒！娘娘息怒！奴婢……奴婢也没想到，那个岑染如此狡猾，手段如此狠辣……我们的人……我们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啊！”
“不是对手？！”苏月月气得浑身发抖，“她不过是一个被赶出京城的丧家之犬！一个靠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骗钱的商贾！本宫堂堂一国之后，背后有整个苏家支持，竟然连她都斗不过？！传出去，本宫的脸面何存？！皇上会怎么看本宫？！”
一想到周墨宸可能会因此更加看轻自己，甚至……更加关注那个贱人，苏月月的心就像被毒蛇啃噬一般，又痛又恨。
不行！她决不能就这么算了！
一次失败，不代表永远失败！
岑染，你给我等着！
既然明着来不行，那本宫就玩阴的！
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，声音压低，带着一股子阴森的寒意：“去！给青州那边传话！让他们改变策略！既然动不了岑染本人，那就从她最在乎的人下手！”
“娘娘……您的意思是……？”宫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。
“她不是还有一对‘爹娘’在身边吗？”苏月月冷笑道，“找个机会，做得干净点！一场‘意外’，一场‘急病’，或者干脆……一场‘失踪’！本宫就不信，断了她的左膀右臂，让她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，她还能那么得意！那么镇定！”
这一次，她一定要让岑染，痛彻心扉！生不如死！
帝心难测千里赴青州青州净颜坊的“工坊开放日”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方式大获全功，不仅彻底洗刷了被泼的污水，更将净颜坊和岑染本人的声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。一时间，青州城内，“岑老板”三个字几乎成了传奇的代名词——年轻貌美，聪慧果敢，手段凌厉，还带着几分神秘色彩。
随之而来的，便是雪片般飞来的订单和络绎不绝的合作邀约。
净颜坊的小小会客厅，这几日几乎成了青州乃至周边府县最热门的社交场所。柳管事忙得脚不沾地，连后槽牙都快累酸了，脸上却始终挂着与有荣焉的笑容。赵大则带着人加强了工坊内外的安保巡逻，经历过上次的风波，他现在警惕性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，看谁都像贼。
岑染坐在二楼临窗的书房里，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，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。
成功是成功了，但“四海通”背后隐隐指向苏家的线索，以及那种被人暗中窥伺、内部可能存在问题的感觉，像一根细小的刺，扎在她心头，让她难以全然安心。
“小姐，这是江南苏杭一带几家大绸缎庄和胭脂铺派人送来的合作意向书。”春桃抱着一叠厚厚的信笺走进来，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，“他们都想拿到我们净颜坊产品在江南地区的独家代理权呢！还有几家，甚至愿意预付三成的定金！”
江南苏杭，那可是大隆朝最富庶繁华的地方，是真正的销金窟。能将生意拓展到那里，意味着净颜坊将不再仅仅是偏居一隅的地方品牌，而是真正迈向了全国性的大商号。
岑染接过信笺，一封封仔细看着。这些来自江南的邀约，措辞考究，条件优厚，看得出是真心实意想要合作。这对净颜坊来说，无疑是巨大的机遇。
但机遇往往伴随着风险。
江南市场水深，竞争激烈，当地的豪商巨贾盘根错节，关系复杂。贸然闯入，若是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，很可能被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。
更何况，她现在连自己身边都还没清理干净。
“柳管事怎么看？”岑染放下信笺，揉了揉眉心。
“柳管事的意思是，江南市场必须拿下，但不能操之过急。”春桃伶俐地回答，“他说，最好是小姐您能亲自去一趟苏杭，实地考察一下那几家商号的实力和信誉，再选定一家最可靠的作为合作伙伴。毕竟，这代理权一旦放出去，就关系到我们净颜坊在江南的声誉和长远发展，马虎不得。”
岑染点了点头，柳管事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。
“去苏杭……”她沉吟着。
青州距离苏杭路途遥远，一来一回，加上考察和谈判的时间，少说也要一个月。这意味着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青州坐镇。
这让她有些犹豫。直觉告诉她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，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善罢甘休。她离开青州，会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？
可是，江南的市场，她又实在不想放弃。这关系到她的商业版图扩张，也关系到未来……或许能和京城那个男人彻底划清界限的资本。
“小姐，您在担心什么？”春桃见她面色凝重，忍不住问道，“是担心工坊这边吗？有柳管事和赵大哥在，应该出不了大乱子。而且，不是还有奴婢帮您盯着吗？”
岑染看了春桃一眼。这个丫头，自打跟了她，一直忠心耿耿，聪明机敏，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。
她笑了笑，掩去眼底的忧虑：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摊子铺得越来越大，要操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罢了。”
她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院子里那些忙碌的身影。
内鬼……到底是谁呢？
她最近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几次。比如，故意在和柳管事讨论新产品配方时，透露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，然后观察后续市场上的反应；又比如，让春桃传达一些关于库房管理的假指令，看看是否有人会借机做手脚；甚至连对赵大，她都暗中观察过他手下那些护院的日常言行和花销。
但结果……一无所获。
每个人看起来都兢兢业业，忠诚可靠。
是她多心了？还是那个内鬼隐藏得太深？
岑染皱紧了眉头。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前刑警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。这种风平浪静之下潜藏的危机感，绝非空穴来风。
“算了，不想了。”岑染甩了甩头，试图将烦恼抛开，“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。苏杭，还是得去一趟。你这就去回复柳管事，让他着手准备，挑选几个精干可靠的人手随行。另外，告诉赵大，我离开期间，家里的安保，务必加强，尤其是爹娘那边，绝不能有任何疏漏！”
“是，小姐！”春桃脆声应下，转身去传话。
岑染看着她的背影，心中微动。春桃……应该没问题吧？她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，身世清白，和京城那边没有任何瓜葛。而且这三年，一直跟在她身边，尽心尽力。
唉，疑心生暗鬼。岑染叹了口气，或许真的是她太紧张了。
几天后，一切准备就绪。
岑染带着春桃，以及柳管事挑选的四名精壮护卫，还有一位负责记账和文书的年轻账房先生，一行七人，乘坐着两辆宽敞结实的马车，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途。
临行前，她特意去和“爹娘”告别。
这对便宜爹娘，虽然是原主留下的，但这三年来，待她确实视如己出，关怀备至。尤其是岑母，一个典型的古代慈母，总是嘘寒问暖，生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。岑父虽然话不多，但每次看她的眼神，都充满了欣慰和慈爱。
岑染早已将他们当作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。
“染丫头，出门在外，万事小心。”岑母拉着她的手，眼圈泛红，“苏杭那种地方，不比咱们青州，人心复杂，你一个姑娘家，千万别逞强。”
“知道了，娘。”岑染笑着安慰道，“您放心，我带着护卫呢，还有春桃她们照顾。再说，我又不是去打架，是去做生意，和气生财嘛。”
“生意上的事，我们也不懂。”岑父在一旁沉声道，“但你记住，钱财是身外之物，平安最重要。若事不可为，早些回来便是，家里有爹娘在。”
“嗯！”岑染用力点了点头，心里暖暖的。
有家人牵挂的感觉，真好。
告别了父母，岑染深吸一口气，登上了马车。
“出发！”
车轮滚滚，载着她的雄心壮志，也载着她内心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，缓缓驶离了青州城。
一路南下，风光旖旎。
从齐鲁大地的粗犷辽阔，渐渐过渡到江南水乡的温婉秀丽。小桥流水，粉墙黛瓦，吴侬软语，别有一番风情。
岑染的心情也随着这秀美的景色，放松了不少。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，在途经一些风景名胜时，下车游览一番，权当是公费旅游了。
“小姐您看，那就是有名的枫桥！”春桃掀开车帘，指着远处一座古朴的石桥兴奋地说道，“‘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’，说的就是这里吧？”
岑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果然见一座石拱桥静卧在碧波之上，旁边似乎还有一座寺庙掩映在绿树丛中。
“嗯，是挺美的。”岑染笑了笑，心情不错，“等到了苏州，安顿下来，带你去寒山寺烧柱香。”
“谢谢小姐！”春桃欢呼雀跃。
马车继续前行，很快便进入了苏州城。
不愧是江南首府，繁华程度远超青州。街道宽阔，商铺林立，车水马龙，人流如织。空气中都弥漫着富庶和安逸的气息。
岑染一行在事先预定好的客栈安顿下来。这家客栈位于城中心，闹中取静，是苏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，据说背景不凡，安全方面很有保障。
稍事休整后，岑染便开始按照计划，逐一拜访那几家有意向合作的商号。
她没有急于表明身份，而是先以普通顾客的身份，去各家店铺暗中观察，了解他们的经营模式、商品质量、伙计的服务态度以及客流量等情况。
几天下来，她心里渐渐有了数。
其中有两家，实力最为雄厚，信誉也最好。一家是“锦绣阁”，主营绸缎布匹，是苏杭一带的老字号，据说和织造局都有往来；另一家是“百花坊”，专营胭脂水粉、香料珠钗，是江南新晋崛起的翘楚，颇受年轻贵妇和小姐们的追捧。
这两家，各有优势，也各有不足。
锦绣阁底蕴深厚，渠道稳定，但行事风格偏于保守；百花坊思路活络，营销手段新颖，但根基尚浅，扩张过快，似乎有些隐患。
岑染决定，先分别接触一下这两家的掌柜，再做定夺。
她先派人给锦绣阁的掌柜下了拜帖。对方很快回复，约定次日下午在锦绣阁的总店会面。
第二天，岑染换上了一身更为精致考究的湖蓝色苏绣长裙，精心打扮了一番，带着春桃和账房先生，准时来到了锦绣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