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：铜镜冢

青铜棺椁闭合的瞬间，沈成文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两种声音。手机屏幕在狭小空间里明明灭灭，四十年前的青瓦寨宗祠定位正在实时移动——他们正在往地底深处坠落。
"别碰棺壁！"晴天突然抓住他手腕。幽蓝的磷光里，她锁骨处的铜钱尸斑正在往心脏蔓延，"这是往生井的倒影，碰到就会…"话音未落，沈成文看见棺盖内侧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，最小的不过婴儿巴掌大。
微信提示音突然炸响。"青瓦旧事"在群里发了段视频：暴雨中的宗祠废墟，三百具挂着铜钱的尸体正从井口往外爬。沈成文浑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镜头扫过最前排的腐尸，赫然是已经死去的小夏和林琛。
"他们在动！"晴天突然指向手机。视频里林琛的尸身突然转向镜头，腐烂的嘴唇开合："乾三连…"他破碎的声带里传出周师傅的声音，“沈记者，该还债了。”
棺椁猛然顿住。沈成文的后背撞上冰冷青铜，血腥味突然浓烈如实质。手机自动播放语音消息，电流杂音里混着铁链拖拽声："…往生井底…双生契约…"是林琛死前最后的录音。
"开棺！"晴天突然用断剑划破掌心，血珠溅在玉珏上发出烙铁入水的滋滋声。棺盖应声开启的刹那，腐臭味扑面而来——他们正悬在巨大溶洞中央，脚下是数以千计的青铜棺材，每口棺材都连着七根浸泡在血水中的铁链。
微信消息提示疯狂闪烁。"青瓦旧事"上传了张老照片：戴鸭舌帽的周师傅站在溶洞边缘，脚边躺着七具胸口嵌铜钱的童尸。照片右下角用朱砂写着：1983.7.16子时。
"是血祭现场。"晴天突然咳嗽着吐出黑血，"你看棺材排列…"她染血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北斗七星图案，“这是养尸阵，那三百具铜钱尸都是阵眼。”
沈成文摸到裤袋里皱缩的烟盒。潮湿的烟纸上不知何时浮现血色符咒，与玉珏上的纹路完全吻合。手机突然震动，"青瓦旧事"发来实时定位——代表他们的红点正在快速接近某个标注"祭品冢"的位置。
"小心！"晴天突然拽着他滚向右侧。腐尸的利爪擦着耳际划过，陈骁挂着运动相机的尸体正趴在他们刚才的位置，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：“老铁们…这才是真正的探灵…”
沈成文抄起断剑刺入腐尸眼眶。运动相机突然迸发幽绿光芒，陈骁的尸身剧烈抽搐："周师傅说…要借你的眼睛…"腐烂的眼球突然爆开，爬出密密麻麻的铜钱虫。
"闭眼！"晴天甩出墨斗线缠住两人手腕。铜钱虫撞在浸血的丝线上瞬间碳化，溶洞深处突然传来铜铃轻响。沈成文透过指缝看到，百米外的石台上摆着面等人高的铜镜，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。
手机疯狂震动。"青瓦旧事"连续发了三条消息：【铜镜照魂，生人勿近】【血契未成，尚可回头】【子时三刻，往生路开】
沈成文抹了把脸上的血污："镜子里有人！"裂痕交错的镜面中，穿粗布衫的老者正在给女婴额头点朱砂。当镜头转向供桌时，他看见自己父亲年轻时的脸——正在往青铜盆里滴血。
"是四十年前的活祭。"晴天突然扯开衣领，铜钱尸斑已经蔓延到心口，"我的时间不多了，听着…"她将染血的玉珏按在沈成文掌心，“周正荣要的不是尸仙，是…”
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。锈迹斑斑的箭矢钉入两人脚边，溶洞高处传来苍老的呵斥："外姓人敢闯禁地！"沈成文抬头看见独眼驼背的老人正拉满猎弓，他左腿的槐木假肢上刻满镇尸符。
"老吴头？"晴天突然露出诧异神色，"你不是守了三十年墓…"话音未落，老人突然射断连接棺材的铁链。血水如瀑布倾泻而下，青铜棺椁开始连环相撞。
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请求。沈成文刚要挂断，晴天却抢先按下接听键。镜头里出现戴鸭舌帽的周师傅，背景是挂满招魂幡的宗祠：“沈家小子，令尊当年亲手把双生子送进往生井，如今该你了。”
沈成文感觉掌心的玉珏突然发烫。铜镜中的幻象突然实体化，四十年前的青铜盆凭空出现，盆中血水映出三百个挣扎的冤魂。晴天突然闷哼一声，她锁骨处的铜钱尸斑正在往镜中飘散。
"破镜！"老吴头的吼声伴随着铜铃急响。哑巴少女从石柱后闪出，将铜镜狠狠推倒在地。镜面碎裂的刹那，沈成文看见四十年前的周师傅从镜中伸出手，枯爪般的手指直取晴天咽喉。
"阿蛮！"老吴头甩出铜铃缠住鬼手。哑巴少女咬破手指，在黄表纸上画出带血的镇尸符。符咒贴在鬼手上的瞬间，溶洞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声。
微信提示音突然变成尖锐的电子啸叫。"青瓦旧事"在群里上传了段模糊视频：暴雨中的宗祠废墟正在重组，砖瓦缝隙渗出黑血，逐渐凝聚成"生人奠"三个大字。定位显示他们此刻正在字迹的"奠"字中心点。
"子时要到了。"晴天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黑血里混着铜钱碎屑，"周正荣要把我们炼成…"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沈成文身后。
老吴头的槐木假肢深深插入地面裂缝："二十年前我就该烧了这鬼地方！"他独眼里泛着血丝，"当年周正荣骗我们喝下符水，三百多口人…"话未说完，哑巴少女突然发出嗬嗬怪叫，铜镜碎片中伸出无数腐烂的手臂。
沈成文感觉玉珏在掌心跳动。他鬼使神差地将染血的烟纸按在玉珏上，溶洞突然地动山摇。所有青铜棺椁同时开启，裹着寿衣的腐尸齐刷刷坐起，胸口铜钱在幽光中连成诡异的星图。
"乾坤借法！"晴天用最后力气抛出断剑。剑尖刺入星图中心的瞬间，沈成文看见父亲的身影出现在血雾中——他正抱着双生子走向往生井，而井边的周师傅手里，攥着把刻着沈家族徽的匕首。
手机突然自动播放录音，是林琛死前最后的声音："…周师傅的日记…在宗祠横梁…“背景音里传来利刃破空声，”…双生契约要至亲…"录音戛然而止，溶洞顶部开始坠落砖石。
"走生门！"老吴头拽着哑巴少女奔向东南角的石柱。晴天突然抓住沈成文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："用玉珏取心头血！"铜钱尸斑已经蔓延到她下颌，“这是唯一能…”
腐尸的咆哮声淹没了她的话。沈成文握着玉珏的手不住颤抖，镜中幻象再次浮现——二十年前的暴雨夜，自己亲手将刻着生辰八字的玉珏塞进女婴襁褓，而那个女婴的脸，竟与哑巴少女阿蛮有七分相似。
"原来是你…"沈成文突然冲向铜镜碎片。他将染血的玉珏按在镜中女婴额头，阿蛮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，后颈的铜钱胎记迸发红光。所有腐尸齐刷刷跪倒在地，溶洞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。
微信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。"青瓦旧事"的头像变成空白，最后一条消息是张老照片：穿粗布衫的沈父抱着双生子站在往生井边，身后的周师傅正举起匕首。照片边缘用血写着：沈氏血脉，四十九祭。
手机定位突然开始倒计时。当红点与"祭品冢"重合的刹那，沈成文看见阿蛮的瞳孔变成琥珀色——和晴天一模一样的颜色。老吴头的铜铃突然全部炸裂，他嘶吼着扑向坠落的砖石：“快走！往生路要开了！”
晴天用尽最后力气将沈成文推向生门。在坠入黑暗前的瞬间，他听见四十年前的婴儿啼哭与当下的惨叫声重叠，铜镜碎片里闪过周师傅狞笑的脸，以及微信群里突然弹出的新成员——显示着沈成文自己血淋淋的证件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