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剖刀在日光灯下折射出冷光,秦然鞋底沾着的船用防滑蜡在紫外线照射下泛着诡异的荧光。陆深突然按住沈言的手腕,指尖精准扣在他桡动脉:“三小时前你刚解剖过海蟑螂标本,右手虎口还沾着甲壳类动物的腥味。”
审讯室的排风扇发出嗡鸣,单向玻璃外晃过技术科警员奔跑的身影。秦然突然扯下肩章摔在桌上,四角星花在桌面划出火星:"三天前海警在3号码头截获走私船,货舱夹层藏着二十三个机械钟表。"她掏出手机调出照片,生锈的齿轮排列成诡异的人体骨骼形状,“每个零件内侧都刻着不同日期——1999到2022。”
陆深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滤嘴在齿间咬出凹痕:"二十三年前钟表厂火灾,二十三个遇难者。"火星明灭间,他瞥见秦然左手无名指内侧的茧子——那是长期佩戴婚戒留下的痕迹,“你父亲的警号牌烧毁前,最后通话记录是打给殡仪馆。”
沈言的手术刀突然刺穿记忆卡,液晶屏爆出火花。他扯开白大褂领口,锁骨下方十公分长的缝合线渗出血珠:"上周在码头解剖浮尸时,有人往我解剖箱塞了张字条。"染血的便签纸拍在桌上,印刷体字迹被海水泡得模糊,“殡仪馆火化编号00037,骨灰盒里装的是石英砂。”
走廊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,应急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审讯室铁门上。陆深摸到后腰藏着的伸缩警棍,金属冷意让他想起三年前击毙最后一个绑匪时,子弹穿透太阳穴溅在脸上的温热感。
"你们不觉得奇怪吗?"秦然突然踢翻椅子,战术靴碾碎地上的冰咖啡杯,"陈永健的货轮爆炸案,打捞出的尸体全部戴着机械表。"她扯开制服领口,颈动脉处的旧伤疤像条扭曲的蜈蚣,“每具尸体都少了一根肋骨。”
陆深瞳孔骤缩。记忆如锋利的冰锥刺入太阳穴——林小荷倒在化工厂冷却池时,婚纱下摆染着机油,右手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钟表发条。
"去年西郊墓园翻修,23号骨灰墙出现裂缝。"沈言突然开口,解剖刀尖挑起根银色长发,“这是从殡仪馆火化炉滤网提取的,DNA检测显示属于二十年前被宣告失踪的人口普查员。”
走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,陆深闪身到门后。透过缝隙看见技术科长瘫倒在监控台前,后颈插着半截生锈的钟表齿轮。血泊中散落着被撕碎的档案页,泛黄的纸张上"陈永健"三个字被红笔反复圈画。
"保护现场!"秦然拔枪上膛的动作比话音更快。陆深却冲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,鼻腔充斥着熟悉的铁锈味——与304命案现场如出一辙的血腥气。
消防通道的门虚掩着,陆深用警棍挑开时,金属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。沾血的帆布鞋印沿着楼梯向下蔓延,在拐角处突然变成光脚的泥印。他蹲身查看,泥渍里混着细小的石英砂。
"地下二层停尸房。"沈言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,带着电流杂音,“监控显示十分钟前有权限卡刷开冷库。”
秦然踹开停尸房铁门时,冷气裹着腐肉味扑面而来。成排的不锈钢柜体映出三人变形的倒影,陆深突然按住她的枪管:“右下角第三格柜门,铰链有新鲜摩擦痕。”
沈言戴上橡胶手套拉开柜体,空荡的滑轨上留着半枚带血的指纹。紫外线灯扫过柜壁,蓝光下浮现荧光记号——用人体油脂画出的钟表图案,分针指向罗马数字Ⅳ。
"这是第四次。"陆深用警棍敲了敲相邻的柜门,"化工厂绑架案后,我在四个现场见过同样的标记。"他突然扯开左侧柜门,霉变的裹尸布下藏着本泛黄的交接记录,“看这里,2003年9月15日,接收人签名是陈永健。”
秦然的枪口突然调转方向,子弹击碎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。喷淋系统启动的瞬间,陆深看见她唇语比划的"监控"二字。混着消毒水味的雨幕中,沈言迅速将记录本塞进防水证物袋。
"七号解剖台。"对讲机里传来技术员变调的声音,“刚送来的溺死者口袋里发现这个…”
三人冲进解剖室时,盖着白布的尸体右手垂在台边,指间夹着烧焦的警号牌。沈言掀开白布,瞳孔猛地收缩——死者左锁骨位置蜈蚣状的疤痕,与陆深描述的蒙面人特征完全吻合。
"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小时。"沈言的手术刀划过尸斑,"溺亡,但鼻腔里有冻库常用的氟利昂残留。"他掰开死者下颌,喉管深处卡着枚铂金戒指,“内圈刻着LXH缩写。”
陆深感觉后槽牙传来血腥味,那是他咬破口腔黏膜的痛楚。林小荷的婚戒此刻正躺在法医托盘里,戒面在无影灯下反射出冷光。他摸出手机调出外卖平台订单,三点零七分的接单记录已被替换成乱码。
"查到了!"技术科警员撞开门,"殡仪馆火化记录里00037号对应的骨灰盒,三年前被陈永健公司下属的物流车运走。"他举起平板电脑,GPS定位红点在电子地图上闪烁,“最终目的地是西郊废弃的…”
爆炸声震碎了走廊玻璃,冲击波将三人掀翻在地。陆深在耳鸣声中摸到粘稠的液体,睁开眼看见沈言的白大褂浸在血泊里。秦然拖着受伤的右腿爬向配电箱,染血的手指在电闸上按下紧急制动键。
应急灯亮起的刹那,陆深看见墙上的电子钟疯狂倒转。分针与秒针在罗马数字Ⅳ交汇时,停尸房所有柜门同时弹开,二十三具尸体手掌朝上平放在不锈钢台面,每具尸体的无名指都戴着不同款式的机械表。
沈言用止血带扎紧手臂,手术刀挑开最近尸体的胃部:"食道里有冷冻车厘子,表皮蜡质层检测出船用防冻剂成分。"他扯出半消化状态的水果,“这是远洋货轮冷库特有的保鲜方式。”
秦然突然将枪口对准陆深:"最后一个问题。"她拉开保险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“三年前你救出林小荷那晚,为什么她口袋里会有我父亲的警号牌?”
陆深摸向腰间的手突然顿住。记忆如锋利的齿轮开始咬合,化工厂冷却池沸腾的水雾里,林小荷染血的指尖划过他警号牌的模样,与此刻停尸房电子钟跳动的数字诡异地重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