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：血祭生辰

海风裹挟着咸腥的血气，陈冉的登山靴陷在湿冷的沙子里。那座刻着林静生辰八字的青铜鼎半埋在沙滩下，鼎耳处的夔纹被海水冲刷得发亮，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符咒痕迹。
"戊寅年七月十五…"林静跪坐在鼎前，指尖抚过青铜表面的刻痕，"他们用我的生辰做镇器。"她的毛衣领口被海水浸透，耳后逆鳞在晨雾中泛着诡异的青光。
陈冉用考古铲刮开鼎足处的贝壳，铲尖突然触到团黏腻的东西。扒开沙层，十几条缠绕的脐带裹着发黑的胎盘，脐带末端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铜铃铛。海鸥俯冲下来啄食腐肉，被林静掷出的碎石惊飞。
"这是海祭。"她扯开缠绕的脐带，铃铛里滚出半截干枯的婴孩手指，"用夭折婴儿的怨气镇海眼。"话音未落，鼎内突然涌出黑水，水面倒映出二十年前的暴雨夜——襁褓中的林静被放在祭坛中央，九口青铜鼎围成星宿阵。
陈冉正要细看，林静突然捂住耳朵惨叫。她的锁骨处浮现出青铜鼎的纹路，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。陈冉伸手搀扶，却被她后背透出的金光灼伤掌心。
"别碰！"林静踉跄着退到礁石旁，撕开衣领。她胸口浮现出完整的九鼎阵图，每口鼎的位置都对应着北斗七星，“这是血契…父母用我的命格做了阵眼…”
远处的海面突然翻起墨绿色浪花，三具穿着潜水服的浮尸被冲上岸。陈冉认出其中一具手腕的佛珠——正是昨夜海底袭击他们的傩面人。尸体的氧气面罩里塞满青铜甲虫，眼眶中伸出细小的珊瑚枝。
林静突然抓住陈冉的手腕："快走！潮水要来了！"话音未落，整片沙滩开始震颤。青铜鼎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，鼎身符咒如同血管般鼓胀。陈冉的背包突然被无形力量扯向鼎口，拉链自动崩开，装着夔龙金环的锦盒径直飞入黑水。
"当啷——"金环与鼎内某物碰撞的声响让两人同时耳鸣。林静的瞳孔瞬间扩散成兽类的竖瞳，她不受控地爬上鼎沿，指尖刚要触到黑水，被陈冉拦腰拽下。
"你中魇了！"陈冉用登山绳将她捆在礁石上。黑水突然沸腾，浮出九盏青铜灯。灯芯无火自燃，幽蓝的火焰中浮现出戴傩面的黑衣人，他们正将昏迷的林静父母拖向祭坛。
林静突然停止挣扎，嘴角渗出血丝："原来他们不是车祸…"话未说完，鼎内传出铁链绞动的声响。陈冉抄起考古锤砸向鼎身，青铜表面竟渗出暗红血珠。当锤头第三十二次落下时，鼎耳处的夔纹突然开裂，露出条向下的青铜阶梯。
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阶梯扶手上嵌着人面浮雕，每张脸都是林静的容貌。陈冉的手电光扫过第三级台阶，照见具蜷缩的干尸——穿着九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，怀里抱着本泛黄的《山海经》。
"是父亲勘探队的周叔！"林静挣脱绳索扑过来。干尸手中的书页突然自燃，灰烬在空气中组成星象图。陈冉眼疾手快拍下照片，却发现星图与他们昨夜在海底看到的石碑阵完全吻合。
阶梯尽头传来海浪的回响。林静突然抓住陈冉的衣角："你听！"幽深的通道里隐约传来熟悉的骨笛声，正是她母亲最常吹奏的《安魂引》。陈冉的后颈突然刺痛，转头看见墙缝中渗出墨绿色黏液，正缓缓形成人形。
"快走！"他推着林静冲向阶梯深处。黏液人形突然加速，陈冉甩出镁光照明弹。强光中，他看清黏液里裹着无数细小的青铜鳞片，正是林静身上逆鳞的材质。
地下三百米处豁然开朗。巨大的溶洞中矗立着九块石碑，与海底石碑阵遥相呼应。中央祭坛上摆放着青铜棺椁，棺盖雕刻着人首蛇身的烛九阴，蛇尾缠绕着北斗七星。
"这是《山海经》里的钟山之神！"陈冉的呼吸变得急促。棺椁四周散落着考古队的装备，其中一本工作日志被血渍浸透。林静颤抖着翻开，看见父亲的字迹：“1999年7月15日，静儿周岁，九鼎现世…”
日志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照片。年轻的林父林母站在青铜棺前，身后九个戴傩面的黑衣人正在搬运玉琮。陈冉突然发现，棺椁上的烛九阴眼睛竟是活动的，此刻正缓缓转向他们。
"小心！"林静将陈冉扑倒。烛九阴眼中射出青铜箭矢，擦着她发梢钉入石壁。箭尾系着的符纸突然自燃，火焰中浮现出血色篆文：“擅动九鼎者，永镇归墟。”
陈冉的登山靴踩到块活动的石板。整座祭坛突然旋转，九块石碑投射出光柱，在穹顶组成山海经地图。林静耳后的逆鳞突然脱落，悬浮在空中变成指南针模样，直指正东位的石碑。
"坎位藏风…"她念着父亲留下的口诀，将逆鳞按在石碑凹槽。碑文亮起的瞬间，陈冉听见骨骼错位的声响——林静的右臂突然反关节弯曲，皮肤下凸起龙鳞状的硬块。
"快…快记下星图！"她忍着剧痛指向穹顶。陈冉的手机镜头对准光斑，却发现每颗星斗都是缩小的人脸，正是那些被献祭的婴儿。当星图流转到北斗位置时，青铜棺椁突然炸裂，黑雾中伸出布满鳞片的巨爪。
陈冉抱起林静滚下祭坛。巨爪拍碎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，碎石中露出半截青铜面具。林静突然挣脱怀抱，踉跄着扑向面具：“这是妈妈戴过的傩面！”
面具内侧刻着血书："静儿，当你看到这些字时，九鼎阵已破其七…"字迹被黑水晕染，林静用袖口擦拭时，面具突然吸附在她脸上。陈冉听见她发出非人的嘶吼，指甲暴长成利爪，径直刺向自己的咽喉。
“醒醒！“陈冉用登山绳套住她的手腕。林静的后背突然隆起，衣物撕裂处伸出半截青铜色的龙尾。她的瞳孔完全变成竖瞳，口中发出混杂着男声女声的呓语：”…归墟之门…万龙冢…”
溶洞顶部开始坍塌。陈冉拖着异变的林静躲进碑阵缝隙，发现这里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俑。每个俑心口都插着桃木钉，俑身缠绕的锁链通向中央祭坛。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某个写着自己生日的青铜俑时，整座碑阵突然发出共鸣。
林静突然恢复清明，扯下面具："这是替身俑！快毁掉…"话音未落，三个傩面人从暗处闪出。为首者手持骨笛吹出刺耳鸣叫，林静皮肤下的龙鳞应声翻起，血珠溅在石碑上形成诡异的图腾。
陈冉抡起考古锤砸碎最近的青铜俑。俑内涌出腥臭的黑水，浸泡着具蜷缩的童尸。当童尸睁眼的瞬间，林静突然夺过傩面人的骨笛，吹出段扭曲的《安魂引》。笛声让童尸重新闭眼，却令她自己七窍流血。
"带她走！"沙哑的男声突然响起。陈冉转头看见个瘸腿老人从石缝钻出，正是咖啡馆里常坐的罗盘男。老人掷出把朱砂混着香灰的粉末，傩面人顿时惨叫后退。陈冉趁机背起昏迷的林静，跟着老人钻进狭窄的盗洞。
盗洞石壁上画满镇海符咒。老人在岔路口突然停下，掀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青铜鳞片："二十年前我参与过打捞，这是报应。"他指着林静，“她不是人，是九鼎阵孕化的活祭品…”
洞外传来汽笛声。陈冉钻出盗洞时，发现竟回到了昨夜沉船的海滩。朝阳将海水染成血色，那座青铜鼎已完全沉入沙中，只留下北斗形状的凹陷。林静在他背上发出梦呓：“去三星堆…神树…扶桑…”
当陈冉翻开她紧攥的手心时，看见枚青铜钥匙，柄部刻着《山海经》里的昆仑虚地图。海水突然退去三十米，露出深埋在沙滩下的石碑群。每块石碑都钉着具青铜俑，俑身上的锁链全部通向海底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