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：残画藏星照归途

戈壁的月光浸透了洛阳铲上残破的绢画，苏离甩着铲柄上黏连的丝帛，突然发现画中新娘滑落的盖头背面，密密麻麻写满了朱砂小楷。他刚要凑近细看，夜风卷着沙粒扑进鼻腔，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。
"阿嚏！这他娘是胡椒面画的吧？"他揉着通红的鼻头，发现画中新娘的指尖正渗出暗红液体，“老冉！你家新娘子流鼻血了！”
冉风尘的狐尾卷过残画时，心儿已经点燃了犀角灯。幽蓝火光里，那些朱砂字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，细看竟是无数条首尾相衔的赤蛇。
"别碰！"江染的峨眉刺挑开苏离的衣领，“你脖子上有蛇鳞纹了！”
苏离慌忙摸向后颈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鳞片状凸起："操！这画有毒！"他抄起酒囊就要往身上浇，被冉风尘的狐尾缠住手腕。
"是蛇鳞咒。"冉风尘用指甲划破苏离的皮肤，黑血滴在残画上竟发出婴儿啼哭，“把画烧了，他全身都会长满蛇鳞。”
心儿突然将罗盘扣在画上："不能烧！这些赤蛇在指路。"她转动盘面，磁针疯狂跳动后指向东北，“看到蛇眼里的星图了吗？是北斗吞月局。”
江染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青辉：“北斗第七星对应的是…我江家祖坟？”
话音未落，残画突然自燃。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色，而是泛着幽幽绿光。苏离脖子上蛇鳞纹路遇火即消，但地面沙粒却开始诡异地聚成蛇形。
"跟着火走！"冉风尘的狐尾扫开扑向心儿的沙蛇，“这火能烧穿阴阳路。”
绿火在戈壁上蜿蜒出十里长蛇，最终停在一处风化严重的烽火台前。苏离的洛阳铲敲在斑驳的墙砖上，震落簌簌沙土：“这破台子我上个月还撒过尿，连个鬼影子都没…”
"闭嘴！"心儿突然甩出五枚铜钱封住他的嘴。罗盘上的磁针正在剧烈震颤，而本该是死物的烽火台阴影，此刻正如潮水般漫过众人的脚面。
冉风尘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金光：“三百年前，这里应该竖着九根镇魂柱。”
仿佛回应他的话，残垣断壁间突然升起九道虚影。每根半透明的石柱上都缠着青铜锁链，锁链尽头没入地底，发出令人牙酸的拉扯声。
"是缚龙索！"江染的嫁衣无风自动，“下面锁着的东西在动！”
心儿割破手掌将血洒向罗盘，血珠悬空组成星图："寅时三刻，贪狼吞月。"她突然抓住冉风尘的手按在东北角的石柱上，“用你的狐火烧第七根！”
幽蓝火焰腾起的瞬间，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。苏离的洛阳铲被震得脱手飞出，铲头扎进沙地后竟开始疯狂旋转：“下面有东西在吸铁器！”
"躲开！"冉风尘揽住心儿疾退三步。原先站立处突然塌陷成深坑，九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，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具焦黑的尸骨。
江染用红绸缠住苏离的腰：“是雷击尸！别碰他们天灵盖！”
已经晚了。苏离的靴底恰巧踩碎半块头骨，紫黑色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。雾气中传来指甲抓挠青铜的声响，由远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涌。
"闭气！"心儿甩出符纸却只烧出个空洞，“是尸蟞群！”
冉风尘的九条狐尾突然暴涨，尾尖燃起的幽火将雾霭照得通透。只见无数只巴掌大的青铜甲虫正从尸骨眼眶里涌出，甲壳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江家族徽一模一样。
"江大小姐，"冉风尘的狐尾卷住江染的脚踝将她倒提起，“解释下为什么你们家尸蟞会出现在我的封印地？”
江染的峨眉刺擦着他耳畔飞过，斩断几根狐毛："三百年前偷你尾鳞的可不是我！"她翻身落地时甩出个玉铃铛，铃声竟让尸蟞群停滞了一瞬。
心儿趁机抛出朱砂绳：“坎位生门在东南！苏离，炸开那堆碎砖！”
苏离点燃随身携带的土炸药包时，才发现引线早就被尸蟞啃断了。他急中生智掏出怀里的马奶酒浇上去，就着冉风尘的狐火点燃，酒液裹着火苗轰然炸开。
气浪掀飞了最近的尸蟞群，露出个深不见底的盗洞。腐臭味扑面而来的瞬间，众人听见洞底传来熟悉的唢呐声——正是古墓里听过的《哭皇天》。
"这调子我熟！"苏离拍着身上的火星子，“上回听见这曲，咱差点给做成活人俑。”
冉风尘突然扯住心儿的手腕："下面有东西在模仿你的心跳。"他的指尖按在她脉门，“慢了十九拍。”
仿佛验证他的话，盗洞里突然传出心跳声。起初是微弱的两声，渐渐变得如擂鼓般震响，到最后竟与在场四人的心跳完全同步。苏离捂住心口跪倒在地，鼻血滴在沙地上凝成诡异的符咒。
"破！"心儿咬破舌尖喷出血雾，血珠在空中凝成八卦阵。盗洞深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，心跳声戛然而止。
江染的白发突然缠住冉风尘的脖颈："借点狐火用用。"不等对方反应，她拽着发丝将人甩向盗洞，“下去看看你老相好的杰作！”
冉风尘在坠落途中翻身踩住洞壁，狐尾燃起的幽光照亮了整个竖井。生满铜绿的井壁上，密密麻麻挂满了青铜铃铛，每个铃舌都是截人类指骨。
"万骨铃阵。"他捻起枚铃铛残片，“江家祖传的摄魂术，需要九百九十九个…”
"九百九十九个阴年阴月生的处子指骨。"江染顺着发丝滑下来，嫁衣在阴风中猎猎作响，“我十六岁那年，三长老让我帮忙穿铃绳。”
她的指尖抚过某个刻着"染"字的铃铛，突然发力将其捏碎。整个竖井的铃铛同时震颤，发出的却不是声响，而是直接刺入脑髓的剧痛。
"闭识海！"心儿甩出符纸贴住众人太阳穴，“这不是声音是咒…”
警告被井底冲出的气浪打断。冉风尘的狐尾卷住所有人撞向井壁，原先的位置被道黑影洞穿。苏离的洛阳铲擦着黑影掠过，迸出的火星照亮了那东西的真容——是具穿戴凤冠霞帔的骷髅，嫁衣上绣满了镇压符咒。
"这新娘我认识！"苏离的铲子卡在骷髅肋骨间，“不就是老冉你画里的…”
骷髅突然张开下颌，喷出股腥臭的黑雾。江染甩出红绸缠住冉风尘的腰："新郎官，接着你的新娘子！"竟将人直接推向骷髅。
冉风尘顺势扣住骷髅天灵盖，狐火顺着指缝钻入七窍："三百年了，江月明你还是这么心急。"他贴着骷髅耳语，声音温柔得瘆人，“当年用合欢酒毒我的时候，这只右手还没化成白骨吧？”
骷髅的右手指骨突然暴涨，指甲漆黑如墨。心儿的鞭子卷住那截指骨：“苏离，砍她左手小指！”
洛阳铲斩落的瞬间，整具骷髅突然散架。凤冠坠地裂成八瓣，露出里面蜷缩的青铜蜘蛛。江染一脚碾碎蜘蛛，扯出截泛黄的丝帛：“是江家族谱的残页！”
冉风尘捡起凤冠碎片，内侧赫然刻着生辰八字。他忽然笑出声：“有意思，江月明的生辰怎么和心儿姑娘…”
"小心！"心儿猛地推开他。原先散落的骷髅零件突然重组，这次竟化作心儿的模样扑过来。假"心儿"脖颈后插着根青铜簪，簪头正是镇兽师一脉的千机纹。
真品此刻正在心儿手中嗡鸣。她反手将簪子刺入假货眉心，冒牌货顿时化作滩黑水，水中浮出枚雕着星图的玉牌。
"北斗第七星，瑶光。"她擦净玉牌上的黏液，“这就是江家祖坟的钥匙。”
苏离凑过来看时，玉牌突然射出金光直指东方。金光尽头，隐约可见巍峨的古城墙虚影。江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咳出的血珠落地即燃：“是江家的血引术…他们在召唤我回去…”
"那正好。"冉风尘的狐尾扫过她染血的唇角，“带我们去看看，江家祖坟里还藏着多少惊喜。”
众人踏着金光前行时，谁都没注意心儿悄悄收起了刻着冉风尘生辰的凤冠碎片。她腕间的千机纹正在发烫，罗盘指针死死指着冉风尘的后心。
而东方天际线上，真正的北斗第七星突然黯淡无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