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骨塔内弥漫着腐熟的檀香,九具狐尸以跪拜姿势交叠堆砌,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被青铜钉穿透。苏离的羊皮靴踩碎块风化的趾骨,突然被冉风尘揪着后领提起来:“踩着三百年前的自己,感觉如何?”
"您是说…"苏离盯着脚下泛青的骨片,“这是您前世的…”
"是我的族人。"冉风尘指尖抚过狐尸断裂的尾椎,封印阵突然在掌心亮起幽光,“江月明剥了九尾的皮,把骨头泡在弱水里炼了三十年。”
塔顶传来锁链拖拽声,江染的红嫁衣在骨缝间时隐时现:"阿尘当年要是乖乖与我拜堂,何至于让冉家绝后?"她腕间的青铜铃铛晃出摄魂音,“你猜这些骨头里,有没有你爹娘?”
心儿突然甩出墨斗线缠住冉风尘手腕:"别碰!骨头里养着食尸蛊!"线绳绷紧的刹那,最近的狐尸眼窝里钻出团黑雾,落地化作巴掌大的甲虫。
苏离抡起洛阳铲拍过去:"加餐!"甲虫爆开的汁液却在石板上腐蚀出人脸图案,“这玩意儿还带留遗像的?”
"是江家的追魂印。"心儿甩出五帝钱压住腐蚀痕迹,"触碰尸骨的人会被标记,子时…"话音未落,塔内突然响起打更声。
青铜更漏从穹顶垂下,漏嘴滴出的却不是水,而是粘稠的血浆。冉风尘的狐尾扫开血珠,在墙上烧出焦黑的狐爪印:“江染,你连江月明的滴血更都偷出来了?”
"怎么能叫偷呢?"江染的峨眉刺挑开更漏机关,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蛭,"爷爷说要给孙女婿备些见面礼。"她突然甩出三根金针钉入狐尸眼眶,“比如…让阿尘看看自己是怎么被剥皮的?”
骸骨突然剧烈震颤,塔壁渗出暗红液体。苏离摸出个油纸包:"我这儿有上好的五香…哎哟!"纸包被狐尾卷走砸向血蛭群,炸开的香料竟让血蛭自燃起来。
"陈皮、雄黄、朱砂。"心儿嗅着空气挑眉,“苏少爷的零食挺讲究?”
"这可是倒斗必备…"苏离突然闭嘴,看着自己影子正被血珠腐蚀出九个狐耳轮廓,“冉哥!你尾巴着火别烧我影子啊!”
冉风尘的九尾虚影正在吞噬血光,封印阵纹路爬上颈侧:"江染,你既然知道冉家禁术,就该明白…"他徒手扯断更漏锁链,血浆瀑布般倾泻而下,“九尾暴走时,最先死的就是饲主!”
血浪触地的瞬间化作万千血手,江染却笑着展开嫁衣裙摆。苏离的洛阳铲突然脱手飞去,铲柄上的饕餮纹与血手中的婚戒产生共鸣:“完犊子!铲子成精了!”
"是雌雄铲。"心儿甩出墨斗线缠住苏离的腰,"江家用合葬墓的棺钉打的,见了血就会…"话没说完,洛阳铲已劈开血幕,露出塔心旋转的青铜祭坛。
祭坛上摆着个残缺的炼狐鼎,鼎身缺口正好是狐耳形状。冉风尘背后的封印阵突然刺痛,九条狐尾不受控制地刺向祭坛:“老东西用我的狐鳞补鼎?”
"错了。"江染的嫁衣突然褪色成丧服,"是用补鼎的借口,骗你爹娘自愿献祭。"她甩出个青铜匣子,里面整齐码着三百六十片带血的狐鳞,“每片鳞都刻着冉家人的名字,要试试吗?”
心儿突然甩出七枚铜钱击飞木匣,铜钱嵌入祭坛化作北斗阵:“苏离!坎位!”
"得令!"苏离摸出个油纸包砸向祭坛裂缝,里头的雄黄粉遇到血雾瞬间爆燃。火光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幻象——青衫书生捧着婚书踏入江府,背后的狐尾虚影却缠着个啼哭的婴孩。
"那是…"冉风尘瞳孔收缩,“我爹?”
幻象中的江月明接过婚书,袖中滑落的却不是朱砂笔,而是把剔骨刀。书生心口的狐鳞被生生剜出时,婴孩的啼哭突然变成狐啸。
"看清楚了?"江染的丧服又染回血色,"你们冉家世代都是江家的炼鼎材料。"她指尖抚过自己心口的狐鳞印记,“而我,才是真正的…”
话没说完,九具狐尸突然直立而起,化作青铜傀儡将众人围住。心儿甩出的墨斗线在傀儡间织成天罗地网:“冉风尘!用狐火烧它们的眉心!”
幽蓝火焰腾起的刹那,塔顶传来骨笛声。傀儡动作突然变得灵巧,利爪撕开墨斗线直取冉风尘后心。苏离抡起半截石碑砸过去:“吃你苏爷爷一记板砖!”
石碑碎成粉末,露出里面暗藏的青铜镜。镜面照出江染瞬间惊慌的脸:“镇魂镜?!苏离你…”
"没想到吧?"苏离咧嘴一笑,"小爷我摸金从来都是双倍保险!"他猛地将铜镜转向傀儡,镜中射出的月光竟让青铜表面泛起青烟。
冉风尘趁机咬破指尖,血珠在镜面画出道符咒:"以吾之血,唤汝之魂!"铜镜突然映出九尾狐的真身,狐啸震得傀儡纷纷跪地。
江染的骨笛出现裂痕:“怎么可能!镇魂镜应该早就…”
"早就被江月明砸碎了?"心儿甩出五张黄符贴住塔柱,"你爷爷没告诉你,当年他派去毁镜的江家死士…"她突然扯开衣襟,锁骨下方露出同样的千机纹,“被我师父做成了活尸?”
塔内突然陷入死寂。冉风尘的狐尾卷住江染脖颈:“你们江家的戏,演够了吗?”
"不够哦。"江染突然笑着捏碎骨笛,笛管里爬出只八眼蜘蛛,"阿尘知道为什么选你吗?"她任由蜘蛛爬上自己瞳孔,“因为你是唯一活着的…”
蜘蛛突然爆开,毒液化作血字浮现在炼狐鼎上。苏离念出声的瞬间后悔得想咬舌头:“以…以挚爱之魂饲鼎,可…可化九尾为凡胎?”
冉风尘的狐尾骤然收紧,江染却笑得越发娇媚:"当年你爹娘就是信了这话,才把自己喂了鼎。"她突然扯开衣襟,心口的狐鳞印记正在渗血,“但现在,我才是你的挚爱…”
"挚爱你祖宗!"苏离的洛阳铲擦着江染耳畔飞过,"没看见人小两口忙着呢?"铲头精准卡进炼狐鼎缺口,鼎身突然射出三百六十道血光。
每道血光中都浮现出片狐鳞,鳞片上的名字发出凄厉哀嚎。心儿腕间的千机纹突然爬上鼎身:“是血祭契约!冉风尘别碰…”
迟了。冉风尘的手已经按在鼎上,封印阵纹路顺着青铜纹路疯狂蔓延。九具狐尸突然炸裂,骨粉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九尾虚影。
"终于…"虚影发出苍老的声音,“等到宿主自愿献祭了。”
江染趁机挣脱束缚,丧服化作碎片露出里面的锁子甲:"好戏开场!"她甩出峨眉刺直取心儿咽喉,“镇兽师的血最适合唤醒…”
刺尖被狐尾凌空截断。冉风尘的瞳孔完全变成兽瞳:“你们江家…都该死!”
九尾虚影突然分裂成九道狐火,塔内温度骤降。苏离呼出的白气在半空凝成冰晶:“冉哥冷静!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像能讲道理的!”
"他当然不能。"心儿甩出最后七枚铜钱摆出七星阵,"这是江月明残存的执念!"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钱上,“苏离!用镇魂镜照鼎身!”
铜镜映出炼狐鼎内部的瞬间,三人同时倒吸冷气——鼎中蜷缩着个与冉风尘容貌相同的少年,心口插着把刻满符咒的剔骨刀。
"这是…三百年前的你?"苏离的油纸包掉在地上。
冉风尘突然头痛欲裂,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。他看见红衣女子捧着狐婴踏入祠堂,看见青衫书生在血泊中刻下封印阵,最后看见江月明将剔骨刀刺入少年心口…
“啊!!!”
狐啸震塌半边塔身,月光混着血雨倾泻而下。江染在废墟中狂笑:“对!就是这样!让九尾吞噬你,我们就能…”
笑声戛然而止。她低头看着心口透出的狐尾,不可置信地望向眼神恢复清明的冉风尘:“怎么可能…”
"江月明没教过你?"冉风尘的狐尾绞碎她心口的狐鳞印记,"九尾暴走时,宿主最先杀的就是说谎的人。"他甩开奄奄一息的江染,“毕竟狐狸…最讨厌谎言。”
炼狐鼎突然发出悲鸣,鼎中少年的幻影化作流光融入冉风尘体内。心儿甩出的墨斗线突然绷断,千机纹爬上冉风尘的手腕:“契约完成了!”
"什么契约?"苏离扶住踉跄的心儿。
"他用自己的魂魄补全了三百年前的封印阵。"心儿擦掉嘴角血迹,“现在九尾和他…”
"彻底融为一体了。"冉风尘接话道,身后的九尾虚影温柔地缠住心儿的手,"顺便说,你师父当年留的后手…"他指尖浮现出个微缩的七星阵,“确实比江家的把戏高明。”
废墟外突然传来马蹄声,江家的追兵举着火把围住白骨塔。苏离捡起江染的峨眉刺:“现在跑还来得及吗?”
"不必。"冉风尘的狐尾扫过炼狐鼎,鼎身浮现出内蒙地图,"江家要找的龙脉,就在这里。"他突然揽住心儿的腰跃上塔顶,“不过现在…”
“该换我们狩猎了。”